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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六月中旬的时候,刑台云听到林栖请假,他只是低头笑笑。
……
“总共来了多少人?”林栖问副驾的绿毛。
“六七个,而且换了一拨人,不是上次那群了。”
“他们已经在小区里转了两天,昨晚我跟庄子哥去八哥店里呆了一晚上,虚晃一枪,没想到今天还真把他们炸出来了。”
“你八哥呢?”
“被我们灌醉了。”
绿毛嘿嘿笑,“我们跟八哥一起长大,别看他平时嘻嘻哈哈,其实八哥是最心细的人,我是重组家庭,我妈嫌我是拖油瓶我继父也看不惯我,只有八哥对我最好,栖姐你都能为八哥冲锋陷阵,那我们更应该做点什么,这种事情,是兄弟的都能替他挡在前面。”
林栖从后视镜瞥绿毛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这个少年有点变化。
“你的耳钉呢?”这是最直观的。
“啊?”绿毛下意识摸了摸耳垂,闷声道:“不想戴了。”
就是这样细微的变化,不止耳钉,还有更多地方。
林栖的视线最终落在他细长的手指,圆润干净的指尖。
但是那张扬夺目的绿发还在,还有依旧奇形怪状的穿搭。
那是一种掩盖在虚张声势下的萌芽。
林栖的目光回到少年的脸庞,没再问,转而道:“报警了没有?”
“还没,”绿毛瘪瘪嘴,“这次来的是一群软脚虾,他们不动手,只赖在店里。”
“那先别报,”临近小区,林栖把车子停在路边,“先看看形势再说,待会你就在门口待着别进去掺和,见形势不对就报警。”
绿毛听话的点点头,转头看到驾驶座的女人正微仰着下巴对着挡光镜描口红。
他在发廊看到过好些爱化妆的女人,她们擦粉,描眉,也涂口红。
动作里透着十分的专注和谨慎。
最明显的一个特征,化妆前的女人像鹌鹑,化妆后是开屏孔雀。
他总觉得好玩。
却从没产生过像此刻突然冒出来的难以名状的情绪。
路上一辆古红色的老捷达疾驰而过,后视镜折射过来一道光影。
从林栖的下颌闪过。
那一瞬间却在绿毛的瞳孔中极度放慢。
他在光怪陆离的光影里看到女人白皙的皮肤,带着锋芒的唇色,下颌与修长的脖颈之间最高傲的仰角。
那种奇妙就好像,他从没问过十七岁的自己他想要什么,只是忽然看见—
世界的另一面。
往后再回忆,绿毛也怎么都没搞懂自己在这一刻为什么会突然生出这点情绪和悟性,却很庆幸自己开口问了林栖一个问题。
他在最稚嫩迷茫的年纪,自卑又忐忑的向身边的女人询问,“栖姐,我…我还有机会吗?”
而那个女人告诉他,“你真的很年轻。”
*
红毛的店上一次被砸得稀巴烂。
一群人踩在废墟上。
蹲着抽烟的那个男人道:“人呢?怎么还不来?”
庄子将骨灰盒踢出去,“人在这里,你找他要。”
男人的视线从骨灰盒移到庄子脸上,眼睛一眯,明白过来,“躲我们是吧?”
一根烟抽完,烟头摁灭在断椅上,男人撑着膝盖站起来,高大的身影盖住庄子,“耍无赖啊?”
男人又叼了支烟进嘴里,手指抵着庄子的肩膀推搡,“行啊,那就耗着吧。”
“能讲清楚的东西为什么要耗?”
众人寻声望去。
看到女人从威猛的辉腾车上下来。
林栖踩着六厘米的黑色高跟鞋,一米七七的大高个,黑长的卷发披肩,高鼻梁,朱唇锋利。
一身款姐的气质。
林栖环视了一圈屋内的人,庄子,小咪,阿为他们都在。
高大魁梧和年轻稚嫩成剑拔弩张的钳制状态。
见她来了阿为他们都面露喜色地喊“栖姐。”
于是抽烟男饶有兴趣地看林栖,问她,“美女混哪道的啊?”
林栖的目光向里走,看到废墟里一套较完好的桌椅。
男人一头短寸,身材魁梧,黑色T恤上一颗米黄色星星卡通图案,整个人窝在椅子里,双腿也大喇喇搭在桌子上。
抽烟男还再跟她搭话,“美女叫什么?”
林栖无视他,径直向里走。
“怎么称呼?”
“老彪。”男人懒懒打量林栖两眼。
“那我称您一声彪哥,”林栖江湖气地从废墟里拖来一张尚完好的椅子。
她坐下,迎视老飙,开门见山地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那赌债不是红毛欠下的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