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按在上腹的手又用力了些,“阿姐,霍大人对面那个,那是齐王,说起来并不是皇室血脉,但从开国以来一直手握兵权,是个不好相与的角色。”
“至于……”讲过了前几排的宾客,肖固正要继续,怀里却多出了个裹着锦缎的小手炉,他目光微转,却也只看得到那素色鞋面上的一朵粉色小牵牛。
不动声色的将手炉抵在那闷痛处,温热的触感透过衣衫,好像一下就填进了心里。
“长生,够了。”远远的看到了皇帝的銮驾,秦妩忙打断了他的话,温声道:“这百花宴主角不是我,我不过是一个应有的摆设,陛下身边只有你一个信得过的人,还要劳你好好提点。”
这话,她大概是再没有机会同他说了,肖固太聪明,多一句,他怕是都能看出端倪,也只有这样这一刻,她能最后叮嘱一句,和他告个别。
“阿姐,这不就是我分内的事吗?”肖固听着她的话,总觉得有些违和。
秦妩轻轻点头,移开了目光,“陛下到了,回他身边去吧!”
她最后能给他的就只有长生的那一只长命锁,当初在冷宫里被阿娘拿去换了米粮,霍谨花了好大功夫才找回来。
长生拿着它,若是时候当真犯了错,总能保下一条命的,那是皇上欠长生的一条命。
往后,愿长生得长生,福寿安康,平安永固。
小皇帝到场,原本左右逢源彼此寒暄的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端正入座,肖固立侍在皇帝身后,敛在宽大的袖中的手把玩着那仍旧温热的手炉,灯眼旁观着众人的反应。
众多家主大臣或许还算平静,恭敬而疏离的说着无关痛痒的场面话,小皇帝平静含笑,让人根本摸不清他的心思。可坐在席间的贵女们显然都在不动声色的打量身旁的人,还有些悄然红了脸。
秦玖虽然只有十六岁,眉眼中仍旧有些稚气,可却是一等一的好相貌,剑眉星目,一顶金镶玉带冠素净文雅,可眼中野心尽显,依稀可见当年孝宗指点江山的豪情。
秦玖有中兴之像,这是许多老狐狸之间心照不宣的事实,比起孝宗,他见过了冷宫里的人情冷暖,弯得下腰,比起哀宗,他胸中有丘壑,又有弹压世家的魄力,这赈灾过后,沈太傅倒戈帝王,无形的收拢了民心,如今想要维持两者平衡的局面,已经很是困难。
这一场宴会,是水灾过后君王的示威,更是世家拉锯的名利场,而在这湍急的漩涡中保全自己最好的方式就是联姻。
不得不说,小皇帝用自己的婚姻作为诱饵,就算所有人都看得出他分化世家的目的,却也还是忍不住入这赌局。
天色尽暗,星辰闪烁,周遭的花灯同时亮起,绚烂夺目,堂前歌舞升平,乐师弹奏着声势恢弘的礼乐,似乎在诉说着一个盛世的到来。
台下的舞,是入阵曲,舞姬轻盈而整齐的旋转,衣袂翻飞,那刚柔并济的舞蹈,那美丽妖娆的身段,许多人都看入了迷。
秦妩的目光越过台前的那一群少女,落在那绯衣少年身上,看他面无表情的神色,看他紧握酒杯的手,苍凉的目光里,藏着从不肯言说的痛意。
歌舞罢去,酒过三巡,总有急着为皇帝充盈后宫之人,推了自己先准备的棋子到庭前,试图搏一个头彩,而显然这宴会的后半程才是绝大多数人此行的目的。
席间多是风雅人,有大臣闻弦歌而知雅意,适时的递了话头上来:“陛下,今时今日,良辰美景,花月良宵,不妨我们也效仿古人联诗取乐,不拘什么韵脚,合得上今日百花之题便好。”
“好,准奏!”小皇帝眉眼一动,“既然如此,朕再添一个彩头,前几日朕才得了一颗夜明珠,只是不知今夜要花落谁家了!”
“柳色浸衣绿,桃花映酒红。”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
……
小娘子们娇俏的声音混在文人吟诵中此起彼伏,起身应答时,还真是一个胜一个的鲜亮。一时间哪家动了什么样的心思,都是一目了然。
秦妩敛眸轻笑,几不可见的轻摇了摇头。
她们,都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