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想。
乱世里,人总要有个念想才能活下去。
秦妩整整高烧了三天两夜,整个人浑浑噩噩,最凶险的时候来看诊的大夫甚至都说出了让他们准备后事的话来。
锦心抱着她,哭红了眼,却还是擦干眼泪继续努力的给她喂药,不厌其烦,药吐出来,就继续喂,只要多咽下去一点,公主就多一点活下去的希望。
她的公主这样好,就该长命百岁。
霍谨打马进村时,看到村头树下偷偷哭泣的侍女和不远处一片缟素的院落时,呕出一口血,几乎跌下马来。
好在苍天有眼,只是虚惊一场,待看到小姑娘安静的睡颜,触摸过她温热细腻的肌肤,他才缓下了那一口气,坠入了无边的黑暗里。
“霍督主,您这都守了一夜了,就先去歇着吧,这边有我们呢,等公主醒过来,我就立刻差人去喊您。”
“无妨,你们下去吧。”霍谨说着,忍不住背身捂唇轻咳。
咳过了那一阵,他将秦妩不知何时搭在床边的调皮小手重新塞回了被子里,仔细的掖好了被角。
锦心看着那熹微烛光里落在斑驳墙壁上的英挺剪影,叹息一声,拉着困得有些犯迷糊的锦玉悄声出了门。
他若不是个宦官,定是公主的良配。
天光微明,云影晦暗,日光透过窗棂落在床头,刺得秦妩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
半梦半醒之间,她好像嗅到了他的味道,那种安宁的、仿佛冬日里阳光落在松枝上的淡淡冷香。
旧时冷宫破败,孤独窗外有一棵歪脖松,枝芽伸展,就在窗边,清晨时风吹动树梢,光影摇曳,将她晃醒,睁眼起身,入目便是院中习武的少年。
是温热的,是冷清的,染了日光,沾了雪色,是他才有的安心味道。
她迷迷糊糊的唤了一声:“阿谨哥哥……”
“我在。”
这一声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响起,秦妩瞬间睁开了眼,四目相对间,跌进了他漩涡一般的昳丽目光。
生死过后的重逢,恍如一梦。
秦妩怔忡了一瞬,杏眼里瞬间泛起了水光,扑进霍谨怀里,死死的圈住他的腰身,仿佛再也不能放开。
他们分开真的太久了,久到她以为那些美丽的记忆都只是一场镜花水月,而这一刻两心相贴,那剧烈的跳动才让她有了些活着的感觉。
这一路走来,白日里她看着天空下的人间疾苦,全然不敢想他。夜里她看着漫天星辰,看着那一轮明月,又止不住想他。
想起之前接到的消息,秦妩将他抱的更紧,埋首在他颈窝几乎落下泪来。
他瘦了,瘦了好多。
霍谨虽然是宦官,却并不像一般宦官那样阴柔,这些年来练三九夏练三伏,一直勤勉习武,虽看起来瘦弱风流,可每一寸骨肉却都仿佛被锤炼过一般结实。
而现在,他就好像是在微风中飘摇的风筝,像是窗前那一个因为一下触碰就摇摇欲坠的花瓶,好似已然被耗尽了精气神。
霍谨的脸颊紧紧贴着她的额角,温热的大手扣在她的脑后,温柔的轻抚了抚,无声的平息着她所有的不安。
半晌,秦妩的心绪才有些平复,半靠在他怀里,低头把玩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仔细的描摹起了他的掌纹。
霍谨就那样安静的拥着她,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她柔美恬静的侧颜,近乎贪婪的享受着这一刻的安稳。
“你近来是不是都没有好好用膳休息,还是沈太傅为难你了。”秦妩心疼的将他冰冷的手拢在掌心,“他孙儿还在我手上呢,他若是当真欺负你,我就再打沈煜一顿!”
听着她这孩子气的说辞,霍谨眉眼一暖,不由得低笑一声,将怀里的小人儿拢得越发紧,“没有,只是我很想你,想着早点处理完手头的事,就能回京去见你。”
“所以你就把自己折腾成了这副鬼样子?”秦妩垂眸,强忍住了泪意:“阿谨哥哥,你都变老变丑了。”
“嫌我了?”霍谨无奈的捏了捏她粉嫩的小脸蛋儿,有些哭笑不得。
看来沈煜不是个拎不清的,倒是没有多嘴,至于这个小笨蛋,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他当真是从阎罗殿闯回她身边的。
秦妩没说话,只是抬头轻亲了亲他的下巴,灵巧的手指插入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紧扣。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见了霍谨,秦妩这病似乎也就彻彻底底的好了,腻歪了一会儿,这才说起了正事。
“阿谨哥哥,你那边赈灾之事如何了?”
“尚可。”
“那就好,水灾过后必有大疫,好在现在大多是都零星的,尚能隔离救治,若是真的扩散开来,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所以,你杀了王宪之,又打了沈煜?”
“本也没想杀人的,蝼蚁尚且偷生,只王宪之实在可恶,将他送去隔离的医馆救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