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星旧夜落,东山新天来。”
陈恪行怀中正抱着一个满身血污的孩子,这孩子此刻正熟睡着。只见她把孩子轻轻放在草地上,眺望着东方那一抹亮光,口中轻声吟诵着。她回头望去,刘观云站在那边的山头上,翻看着脚边散躺着的几具尸体。
“师姐,”刘观云也看到了东方的微光,只不过他心思不在此处,他扬着嗓子对远处的陈恪行说道,“应该是新入行的盗匪,趁着天黑,偷偷劫杀了困在路中的一家子。”
“都死了吗?”陈恪行应声问道。
“死了,都是一剑封喉,没让他们太痛苦。”
刘观云拔起脚边地上插着的长剑,轻轻一抖,剑上尚存的几点血污便顺着剑脊滑落,滴在地上。他耍了个剑花,将剑向上一撇,那剑便嗡地一声消失在半空中。
“虽然这些人取死有道,但毕竟是对凡人出手,回去时候要抄十遍《天理经》。”陈恪行垂眸看着地上睡熟的孩子,蹲下身来,用手拂去了那孩子脸上的血点,“虽然因果已成,但也无需畏惧因果,你我行走世间本就是承天理而行,因果也在此道中。”
“师姐不是跟我们说过,‘既生恻隐,便行恻隐;畏因畏果,反误理也’。”刘观云嘿嘿一笑,又从怀中掏出一物,只见是一铜球,上雕秘文。他拿着球,左招招、右招招,只见他所站山头之上,一圈阵纹亮起,紫色微光点点从空气中渗出,汇入球中,不一会,阵纹光芒大作,便消失不见。他接着一个抬手,地上的几具尸体便燃烧起来,火焰从红烧到白,不一会,地上便只剩一地骨灰,还没等风吹散,他便从怀中摸出几个盒子,向四处打去,手指一立,盒盖打开,这些骨灰便依次装好,落在地上。
“你还挺熟练。”陈恪行看刘观云驾轻就熟地来了这么一套,忍俊不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那渡厄宗建功破狱的。”
“技多不压身,技多不压身。”刘观云收起地上的小盒和手里的铜球,飞身到陈恪行身边,“这些技都是二师叔教的,她总是说……”
刘观云掐着嗓子,摇头晃脑,学着二师叔的语气说道:“‘出门在外,不怕技多压身,就怕无技可施,更所谓,技多不压身嘛’。”
“持天宗里,恐怕只有二师叔对技的执念最深。”陈恪行听罢,眼里也带了些许笑意,“她与我们都不同。”
刘观云点了点头,偏头正看到地上熟睡的孩子,心头一软,于是便说道:“要不是我们路过遇到了,恐怕这孩子也要遭了毒手。现在天上可算开始有了亮光,天地异象估计要结束了,希望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发生这样的事,也不只是因为没了太阳。”陈恪行无奈摇了摇头,“这孩子……”
“当然是把这小孩带走了。”刘观云凑上前去,把孩子又从地上囫囵抱了起来,“总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荒山野岭的,要是那样,救与不救有什么分别。正好一会到了沉关县,还要把刚才这些匪徒的骨灰和梦影球交给县令,好了却了此间事。”
“想哪去了,我又没想把他丢下。”陈恪行看着师弟一脸着急,一时语塞,“我是要说,这孩子一会你来抱着。”
刘观云脸上腾地一红,赶忙抱了个礼。陈恪行从背后抽出拂尘,随手扫了扫,这次她没搭理刘观云,直接从他面前走过了。刘观云放下的手指扣了扣大腿,便赶忙抄起那孩子追了上去。
走了有一阵子,走到天上又重新见了太阳,二人在一座城门前站定。城门上正写着“沉关”二字,不过此时却是城门紧闭,几个甲士站在城门前,警惕地看着从官道上走来,道士打扮的二人,如果细细听去,便能听见甲士们的手攥紧长枪的细碎声音。
刘观云自是听见了,看着戒备的甲士们,只觉着是和闻洛天都一样的戒严还没解除,没有多想。
但陈恪行的注意并不在此。她正迎着阳光凝视着太阳,瞳孔中呼吸般闪烁着的一圈金光让她的眼睛不会被阳光灼伤。她细细打量着那轮刚刚升起没多久的红日,眉宇间带着稍许不安。
刘观云正要走上前,见身边的陈恪行又没有迈步的意思,于是扭过头,便看见陈恪行望着太阳一动不动。刘观云刚想叫一声师姐,又想起陈恪行在天都时的望天之姿,便收回了脚步,静静等着陈恪行回神。
但陈恪行却没有要回神的意思,她死死地盯着那轮太阳,眼睛随着太阳上升的轨道移动,就这么一直盯着。城门口的甲士看着原地呆愣的二人,心中戒备更甚,也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形迹可疑的两个道士。这些甲士们自然知道,这些江湖人士有眨眼间取他们性命的能力,就算穿着官学研制的新式甲胄,但这甲胄也只是据说能抵挡江湖术法,这几个甲士又没真刀真枪跟江湖人干过。但沉关县前些日子发生的惨案,和沉玉关被袭击的事,他们却心有余悸。见二人形迹可疑,便眼睛也不敢眨,眼睛干涩了,便用力瞪大了眼睛,瞪得眼中血丝密布,具呈目眦尽裂。
但凡人终究是凡人,总不能一直不眨眼睛,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