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宗辅正估摸着,无论张佑庭说些什么请旨,反正不会是让王宗辅顺利把人送进清江去,正准备开口驳了他,但谁曾想,张佑庭却直接说让刑部的人去清江,这让王宗辅登时一愣。
王宗辅皱了皱眉,显然是没有对这种情况有什么预见,于是也不说话,看着张佑庭到底想做什么。
“哦?”
李瞻峥一听张佑庭推荐刑部主持查明清江一事,揉着眉头的手一顿,略略坐直了身子,问道:“张阁老,你为何只推荐刑部啊?”
“回陛下,”张佑庭抬手作揖,回道,“清江一事,事关重大,臣以为不能牵扯甚广。且由刑部单独办案,少了掣肘,办案肯定更为得心应手。臣听闻,新任刑部尚书卢枳,德才兼备,又是王阁老大力推荐入的阁,相必王阁老也一定同意臣的意见。”
话说到这,王宗辅哪能听不出来张佑庭话里有话,暗自冷笑一声,面上却不露声色,也是作揖道:“陛下,卢尚书是臣推荐入阁,卢尚书品行端方,心思缜密,要论查案,东皇上下莫有过其肩者,陛下与朝廷诸位臣公有目共睹。臣以为,张阁老既然如此认可卢尚书之能,直教卢尚书前往清江,定能让此案水落石出,将凶手绳之以法,以正天听。”
张佑庭心中暗骂一声,却也没有多言,只是躬身拱手,等待李瞻峥的反应。
李瞻峥此时已经坐直了身子,双手搁在桌子上,右手把玩着桌上刚刚撂下的笔,听王宗辅说完,于是抬头看向二人。
“两位阁老能为查明清江一案殚精竭虑,建言献策,朕心甚慰。”
李瞻峥说了这一句话,便不再说话,只是看着二人。二人在堂下只听得李瞻峥说了这一句话便没了后文,心中也都在各自嘀咕各自的。场面一时就僵在这里,谁都没有先开口。
“陛下,”还是张佑庭先开了口,“若是以刑部单独查案,卢尚书总领刑部各官员与清江地方上下官员,定会更加得心应手,不说别的,令行禁止定能做得到。况且,以往三法司办案,常常各办各的,就算是到了三法司会审的时候,所搜集到的大小证据都在各方手里,多有藏私,都想争个名声上的先后来。望陛下明鉴。”
说罢,张佑庭深行一礼,俯下头来,不与李瞻峥对视。
王宗辅这下确认了张佑庭的意图,沉吟片刻,干脆顺着张佑庭的话继续说下去:“张阁老所言极是。若是由卢尚书总领查案,清江一案的情势,也可直接秉明陛下,上通下达,直达天听。”
王宗辅巴不得让张佑庭离这件事远一点,只不过,张佑庭的捧杀之势已现,趁现在向陛下表表忠心,才能让自己的安排顺利落袋。他逆着李瞻峥的目光望向李瞻峥,想从中得到什么回应,但着实也看不出什么来。
只见李瞻峥脸上笑容渐露,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终是忍不住,大笑起来。
“好啊,好啊。”
李瞻峥将笔向前一丢,抚掌笑道:“一点玲珑着春色,万里清江映青天。弥山道人这句诗写得好,这青天都映在江里了,能说不好吗。”
张佑庭听着李瞻峥念了一句诗,从里面没听出春色,倒是从李瞻峥的笑声里听出了冬风来。
“张佑庭。”
“臣在。”
“朕突然想到这句诗。”李瞻峥脸上还挂着笑,眼睛却已经眯了起来,“虽然清江一事尤为紧要,不过难得朕灵光一现,倒也可以解解朕的乏累,好让朕好好想想,你说是吗?”
“陛下说的是,陛下能以诗解乏,有此雅兴,臣等自是与陛下同乐。”
张佑庭的发丝间被官帽捂得都是汗了,但官帽戴的紧,一滴也没有留下来。
“可惜这天地大暗,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看到磅礴的清江。”李瞻峥呵呵一笑,“朕可真希望,这大灾快些过去,让清江能再映青天。”
“有陛下在,闻洛一朝定能繁荣昌盛,东皇大地必将迎得春归。”王宗辅在旁边补上一句,语气情深恳切。
“张佑庭。”
“臣在。”
“你说,这清江碧色万里,是江色,还是天色?”
“清江之色,映于青天,自然是天色。”
“你说得对。”李瞻峥点了点头,“这清江水美,清江水清,是因为天色美,天色清,想必张阁老定然知道这个道理。”
张佑庭深吸一口气,言道:“陛下圣明。”
李瞻峥深深地看了一眼张佑庭,只不过张佑庭低着头,李瞻峥的眼神投不到张佑庭的眼睛里。反倒是王宗辅看出了李瞻峥眼里的深意,袖子中交着的手指搓了搓,目不转睛地看着李瞻峥。
李瞻峥偏过头来,视线与王宗辅交错,不过却就是扫一下,又移回了视线。只见他缓缓起身,走到椅子后面的墙前站定。看着墙上镶着的画幅,脚步也开始在画前逡巡。
沉默半晌,终于,李瞻峥再次站定,背对二人就开口道:“虽然张阁老的提议很有道理,但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