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一刻,阿也着急去图书馆与球队汇合,但是她与婷婷都找不到方向,婷婷提议找同学问问,但被阿也果断拒绝,婷婷说不过她,只能陪她在偌大的校园里如无头苍蝇东寻西找,后来才发现原来图书馆就在物理实验室的背后,只一步之遥。
食堂三楼是校内开设的中餐厅,承包今晚的宴席,包括两队主帅、球员,以及各方领导在内的宾客,一共超过四十人,摆了五张圆桌。
足协领导、校领导、投资方代表接连说完场面话后,钟表已指向晚上六点,阿也没吃中饭,肚子早就饿得不行,等到终于可以自由动筷时,她才发现一桌鸡鸭鱼肉、海鲜牛排,竟不知如何着手。她用余光瞟了眼同桌的人,五个“双河”人,四个“青州”人,旁边有个空位,不知留给谁的。
阿也本想吃些从未吃过的菜,可当筷子落到鱿鱼上时,忽然想起明天下午还有重要比赛,她怕吃错东西闹肚子,影响状态,于是只好移开筷子,夹点粉条、青菜,喝碗鸡汤罢了。
坐在左手边的婷婷看见阿也的踌躇,问她缘由,经阿也提醒后,婷婷也不由得放下筷子。
“我们需要提醒别人吗?”婷婷看见一旁的队友正在狼吞虎咽,不禁侧耳问她。
阿也虽然不愿与队友有足球以外的任何交集,但这顿晚餐毕竟与明天比赛息息相关,她还是起身走到队友身边,小声提醒,队友虽然心底认同阿也的观点,但一时下不来脸面,只狠狠白了她一眼,并不搭理她。
阿也走了一圈后,回到座位上,时不时动动碗筷。
过了没多久,有人姗姗来迟,引起不小轰动。
原来阿也旁边空位就是给叶城准备的,他刚一入座,一旁正在啃螃蟹的队友,忽然撇头问他,“你不是请了假吗?”
叶城分明不想回答,微蹙眉头,表情些许难堪,队友仍旧不解风情地问:“你妈又骂你了?”
今天是叶城母亲的生日,叶城早在三天前就向主帅请过假,但他连母亲的人影还没见着,就在电话里与她起了冲突。
叶城的身世一直扑朔迷离,连他本人都不能完全理清:据说他的父亲是个英国人,还是个落魄旧贵族,家风相当传统,年轻时与一位中国姑娘坠入爱河,但未能经受住父母的考验,二人以分手告终,姑娘在离开伦敦时,已怀有三个月的身孕,等她回国生下孩子后,青年已与一位美国资本家的小姐缔结婚约。
叶城只在报纸上看过自己的父亲,未曾听过他的声音,感受过他指尖的温度,他不会知道父亲睡觉是否打呼,不会知道他的头上有几根白发。他曾在咿呀学语时听信母亲随口给出的承诺——如果你能考上牛津,就能见到父亲,所以他拼命学习,保送全市最好的中学,拿数学、物理全国竞赛金奖,但他猛然发现,他所获得的荣誉越多,他离父亲却越来越远,他甚至不敢想象,如果有朝一日他果真如愿,手握牛津大学录取通知书,这是否意味着他为之奋斗多年的梦想轰然倒塌。他永远不会有与父亲重逢的机会。
“人生充满喧哗与骚动,却没有任何意义”,这是中考后的那个暑假,叶城陪同母亲观看了莎士比亚戏剧后,在日记本上写下的一句话,然而不久后,有人从天而降,将深陷泥沼中的他拯救出来。
一切都始于二零一四年的夏天,那个球风华丽的橙衣少年,他以鱼跃冲顶的优美身姿在绿茵草地上完成惊天射门,那是叶城与足球坠入爱河的伊始,自此以后足球嵌入他的生命,成为他誓死捍卫的精神信仰。
“如果没有足球,我本该在十六岁时死去。”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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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林体育中心”是青州大学新建的露天体育场,由某新能源科技公司的董事长兼校友李东林投资建设,能容纳六千名观众,自今年夏季用作校运会主场地后,一直处于停运维修状态,直到年底全国高中足球友谊赛正式举办,才重新开放。
足球对青州市民而言是一种不可或缺的生活方式,一种工作之余的替代性满足,每当“青州市工人体育中心”举办中超联赛时,三万五千个坐席都会顷刻售罄,而这一次的跨年日友谊赛,四面看台也是座无虚席。
这般大的舞台阿也从未经历过,她牵着球童的手,从长廊走到绿茵草地,密密麻麻的看台人群如同一只只涌动的蚂蚁,她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甚至胃里泛起酸水,她不知是否因球场的灯光太过晃眼,亦或四周的声浪震耳欲聋,她还未走到半场,忽然双腿一软,身体向前倾。
一人陡然抓住了她的胳膊,“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是李旭的声音,猜不透情感,“快比赛了,要跟教练说吗?”
阿也一听“比赛”二字,瞬间清醒过来,她摆开李旭的手,站直身子,摇头道:“不用。”她本想说声谢谢,但转眼又听李旭的讪笑声,“你这是怯场吗?‘双河’梅西不能适应大场面?”他盯着她那冒着冷汗而惨白的脸,随即以一种强权般的口吻冷冷道:“女生不应该踢球。”
几分钟场前热身后,裁判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