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蜜被吵醒。
郭老伯一家正哭天抢地,躺在棉絮上的刘招娣抽搐个不停,浑身恶臭。
众人远远看着,谁也不敢上前一步。
郭老伯也冲众人摆手“莫挨近了!”
要是因为他们一家子让大家伙儿都染病了,他这张老脸往哪里搁?
沈蜜趁大家凑热闹,买了一瓶含氯的消毒水、补液盐、蒙脱石散等物,一一换好包装后,泡了一碗补液盐、一包蒙脱石散。
这两种药治标不治本,但对缓解腹泻和脱水有一定作用。
她扒开人群,站在距离郭家两米开外的地方“这是之前游方神医开的药,之前我们生病都吃得这,可以试试看。”
郭青山看看亲爹,咬咬牙端过来掰开刘招娣的嘴灌了进去,现在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
后半夜,人心惶惶,谁也无心再睡。
好在天亮后,刘招娣腹泻的次数少了许多,也没有发烧、呕吐,沈蜜暗暗松口气,继续给她吃了几天药。
期间,郭家再无一人发病,沈蜜这才确定刘招娣大概率是吃坏了肚子。
谁曾想偏执、敏感的刘招娣却因此恨毒了沈蜜。
她私底下对李翠娥抱怨过好几次“那妮子就是针对俺,明明有药,为啥非要拖到我出尽洋相、差点去见阎王爷才肯搭把手?一看就没安好心!长得一脸狐媚子像,看着就妖里妖气……”
李翠娥慌张地四下看看“嫂子,这话以后你莫要再说!沈姑娘不是那样的人,你想想,她跟你有啥仇?要不是人家,你怕是……”
“好!好,你们都被这狐媚子迷了心窍,总有一天她会露出狐狸尾巴来!”刘招娣心里暗暗等待着那个让沈蜜露出狐狸尾巴的机会。
沈蜜试着解释,可刘招娣钻牛角尖,怎么都不听,甚至还龌龊地揣度,沈蜜是想拖死自己,好当郭家媳妇。
要不是看在郭老伯面子上,真想把这恶心的搅屎棍赶走!
从漓水镇出来后,路上逃荒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绕是沈蜜刻意不安排在人多的地方做饭、为人处世都尽量低调,他们却还是被人盯上了。
毕竟,三辆板车、两头骡子,在其他逃荒人眼里已是“大鱼”了。
可他们又舍不得舍弃这两样东西,毕竟有了它们,行程快了不少,老弱病残孕幼坐在车上,也稍微舒坦些。
“老爷小姐太太们……可怜……可怜俺,俺跟俺孙儿已经五天滴水没进了。”
一个干瘪瘪的老太太佝偻着身体,怀里抱着一个瘦猴儿似的男奶娃儿,奶孙俩突然从长毛枯草的水沟里钻到了沈蜜他们队伍前。
“哎哟我天,吓死俺了!”孙菊花一步跳出老远,还不住地用手拍打胸口,明明看了没人才停下来歇脚的,简直见鬼!
男奶娃已经奄奄一息,沈蜜看郭老伯一眼,后者无声叹气,却也没有要起身拿吃食的意思。
从漓水镇到现在,这一路,死的人多了去了。大家内心都渐渐波澜不惊。
只是这种爷孙组合倒是第一次出现。
防人之心不可无,谁知道这老妇人会不会到处说?饿殍遍野,他们靠什么存活至今,会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
“天可怜见的,来,婶儿这里还有晌午饼跟水,给你。”刘招娣自己没生出个一儿半女,看见这孩子瘦得一把皮包骨头,忍不住母爱泛滥。
不顾郭青山的阻拦,把自己中午吃剩的口粮给了奶孙俩,甚至趁人不备还从包袱里拿出一小块私藏的糖捏在手心,打算等会儿给那孩子吃。
那个老妇人见状,眼睛一亮,忍不住四下打量起板车跟大家身上背的包袱。
小奶娃的牙齿才长齐,一看见水,整个人活络起来,瘦得跟鸡爪似的手一把夺过碗,头恨不得扎进碗里喝。
哪怕被呛得剧烈咳嗽,也舍不得放下碗。
“别急别急,好宝儿。”她又从水囊里倒出来一点水来,小心翼翼地喂给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奶娃儿。
“走了!走了!所有人都出发!”顾叔见时间差不多了,呦呵一声,大家陆陆续续起身赶路。
“他婶儿,老不死的求求你,收留了这娃儿吧,他跟着我这老骨头,只有死路一条哇,这娃儿两岁他爹娘就死了,我一路要饭才撑到这里,呜呜呜,老婆子我见你是个心善的,才……你养大就是你的,就当积德行善了。”老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小男孩拘谨地紧紧扯住她的衣服下摆,一脸惊恐。
刘招娣一听,心软了,眼泪婆娑,转向郭青山跟公爹“这是老天爷给俺送娃儿来了,你瞅瞅这娃儿,多招人疼呐,长得也俊俏……”
沈蜜跟其他几人对视一眼,都一脸无语。
这孩子满脸鼻涕、灰土、污垢,头发板结在一块儿,浑身一股怪味儿,看样子至少两个月没洗过脸了,除了黑眼珠子,啥都看不出来。
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