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聚这一天,祝竺、索清月、陈静容三人于东华门大街贡院门前会合。
大家身边都没有带从人,要的就是个自在清净。
“祝姐姐、清月姐姐。”
一下轿,陈静容行了个平辈礼,祝竺与索清月回之以礼。
祝竺攀住陈静容的肩慰问:“怎么样,上次挨罚了吗?”
说的是范元元大闹相亲会的事,她们理解陈静容客居的为难之处,故有此一问。
陈静容笑得灿烂,摆头道:“没,姑妈对我很好。”
索清月温柔附言:“那可太好了,我和祝竺一直为你悬着心,你没事儿我们总算能安心了。”
几人一边走,一边聊。
说到这事,祝竺狡黠地凑到陈静容耳边密语:“你清月姐姐为了不让你挨罚,做了好大牺牲呢!”
陈静容先是一愣,然后脑子立马转过弯来。
索清月说亲多次,最后都因为她本人不同意而作罢。就连这次相亲会能够促成,也是因为乌夫人有一前提条件,必须她女儿首肯才有谈下去的机会。而乌夫人在亲眼看见范元元的闹剧以后,还能发来赏菊宴的帖子,其中必定有索清月的手笔。
祝竺说“牺牲”一词,应该指的是索清月其实对穆隆额无意,仅仅是为了不让自己在姑妈那里挨罚才同意两家继续说亲的。虽然与姑妈在私下已经和好,但索清月的仗义仍旧让陈静容有些动容。
两人千恩万谢拉扯一番,被祝竺带到茶馆坐下说话。
坐定之后,小二讨着笑脸上前,问:“几位客官要点什么?”
祝竺对吃喝不上心,不甚在意地说:“一壶绿茶,一碟点心,一盘瓜子”
不过她关心的另有一事,问道:“今儿演哪出?”
小二嘿嘿一笑:“您赶巧,就是《白蛇传·金山寺》那回。”
祝竺大喜,拍掌庆贺:“好!静容妹妹,你看着,他们川剧里的变脸有趣极了。”
话正说着,好戏开始了。
戏台左侧三束火光喷涌,四朵祥云簇拥韦驮行至台前。
利落的动作伴着紧锣密鼓,韦驮拱手作开场:“参加法僧。”
法海肃声回荡:“收复妖孽。”
韦驮长眉入鬓,怒眼圆睁,答道:“领法谕。”
本场从这里算正式开始,座下一片叫好,纷纷拍掌鼓舞。
陈静容初次看戏,颇为新奇,与爱戏者祝竺一同站起来喝彩。
演至钵童时,祝竺连忙拉扯陈静容道:“快看,马上变脸了!”
只见钵童正与青蛇打得不可开交,随着一阵手足比划,铙钹双击而响,本为白脸的他瞬间变为红脸,疾行数步,头向下甩两下,起身面众时顿时成了黑脸。几个回旋翻身过后,手中钵铙稍稍一遮,竟又变成了最初的白脸!
好个变脸,其变化之快,手艺之精,即便相隔不到一丈也看不清究竟如何做到的。
陈静容默默赞叹,真可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之后的变脸、顶灯、唱念做打更是精彩,把个入了迷的祝竺看得眼睛也不眨。
索清月和陈静容说笑:“她最爱这些打打杀杀,我是没兴趣。”
哪知这句话倒把祝竺唤醒了,不平地说:“哼,我若是个男儿身,就出征沙场,奋勇杀敌!”
索清月打趣:“早知在娘肚子里时,你就该和你弟弟祝天换一换,现在入伍的就该是你了。”
听她这么说,祝竺还有个同胞兄弟?
陈静容也的确这样发问了。
祝竺很是嫌弃地解释:“祝天是我龙凤胎弟弟,从小到大跟小鸡崽一样虚弱,远不如我矣。唉!你们看我的个子,我的体格,哪里不如男子了?祝天都能入旗当兵,我却只能守在闺阁等着嫁人,真是老天不公。”
祝竺确实比寻常女子高出一大截,也非索清月那般弱柳扶风的类型,平日舞刀弄枪甚是强健。
眼见着祝天已经十六岁,入旗当兵的事再也拖不得,然而他又体弱多病,十天里有五天都起不来床,祝家人最近正为这个发愁。
祝竺也有别的烦恼,一为不能报效沙场,二为不日出阁嫁人。
她三年前已经参加过选秀,未能入选,即可以随意婚配。
祝家早就预备好了,就等她落选之后,便开始筹备与湖州明家二公子的婚事。
这湖州通判明老爷是祝老爷的同年,两人都在康熙二十一年中了进士,且刚好一前一后两个名次。明、祝两家约定结成娃娃亲,将来明家子娶祝家女为妇。可明老爷比祝老爷年长十余岁,当时已有了个快成人的儿子,自然不能将还没有影的祝家女许配给这个长子。好在四年之后,祝竺与明家二公子同年出生,这才正式约定了两家的姻缘。
成都中等官家圈子里都知道祝竺有这么一桩娃娃亲,这也是陈欢儿邀请祝家人来作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