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知府咽了口唾沫,再抬头时已换了一副面孔,谄媚中带着讨好,双手捧上帛书递给张岩。
“张兄!你既是四贝勒爷的人,怎么不早告诉弟弟。方才多有得罪,还望张兄原谅则个。走,到我府上去住,我那里舒坦一些。你放心,明日一早重新开堂,弟必还兄清白。”
这小人倒是能屈能伸,前倨后恭的态度着实让人叹为观止。
张岩不是个爱拿捏人的,搬出四贝勒来作靠山本意就是想要解决眼前的麻烦,见他这么快就调转态度,张岩也就顺坡下驴,做出不与他计较的样子。赶紧处理完这场无妄之灾后,赶快启程去办事,才不辜负四贝勒的嘱托。但是,他张岩也不是个软柿子,公堂上的羞辱之仇,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崔大人多礼。我现在还是嫌犯,不方便叨扰贵府,就在这里一晚也无妨。至于案件,想必大人心里也有数,人证物证俱指向那王贵。我相信大人明日审判之时,必能秉持公正。此外,如若我在直隶盘桓的时日过久,耽误了贝勒爷的计划,咱们俩都担不起这个责。”
崔知府擦着脑门上的汗,附和着说:“那是,那是。”
“张兄,这次是我昏聩,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把我干的这糊涂事给说出去。这些你先拿着,启程时我还有重金酬谢。你看,贝勒爷那儿...”
崔知府将方才收的金元宝送还给张岩,谁能想到这次他这个只进不出的铁公鸡还能给反过来给商人塞钱。
“欸,送了大人就是您的,您还是自己收好吧。你放心,贝勒爷那里,我替你打点。”
崔知府真个是死到临头还这么贪财,居然也就这么信了张岩的话,竟也不推辞一番,就笑眯眯地又把银子塞回怀里了。临走时还千恩万谢:“张兄,真够仗义的。回京时再来保定,咱们哥俩好好喝一杯。”
张岩微笑点头,眼里闪烁着阴冷。
不知该说他太傻还是太贪,这般得罪于我之后,竟能放心地收下钱,希冀我不会将此事报告给四贝勒,简直是做梦。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他怎么会知道,我送他的金元宝是他的买命钱。
...
次日一早,保定府衙门重新开堂审定王家村王老大被谋杀一案。
今日崔知府不再执意为难张岩,反而指着王贵道:“王贵,昨日已审出你家柴刀只有自家人才有钥匙拿到,你怎么说?”
王贵也是一惊,没想到这崔知府过了一晚就翻脸不认人。他找不到什么好借口,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体统来,昨天要不是崔知府一昧地偏帮,哪里容得他在这里胡乱攀咬别人。
崔知府看一眼不说话的张岩,加大力度恐吓王贵:“大胆小人,还不如实招来。昨日你邻户提供了线索,说先听到那小姑娘的尖叫,然后看见她哥哥抱着她跑到院子里,最后才看见张岩从茅房出来。如今人证物证皆有,你还不承认!再这样死皮赖脸地诬陷良民,我先让人打你三十大板,等到皮开肉绽之时,你才知道本官的厉害。”
王贵暗恼,这知府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然不帮着我了。听到他叫人拿板子要上刑,才真正慌了,他可不想挨打!衙门里的三十大板可轻可重,若是衙役避着要害打,且看着下手重,实则落下轻,那么他也就是受个皮外伤。若衙役心黑,冲着骨头筋脉一个点打,受刑的人就如被数千根针同时扎一样难受。即便不死,最后也要落下个半身不遂。
可是,如果认罪,那可是杀人的死罪。而且他与旁人不同,他杀的是自己的亲父。再累积上盗人钱财等罪数罪并罚,他岂不是就完了!
王贵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半天拿捏不出个章程。
正值犹豫之际,老妪开口了:“青天大老爷明鉴,老头子是我杀的,和我儿子无关。”
猛地抬起头,只见他娘眼中含泪,拍着胸口向崔知府认罪。
“王家的,你可知包庇罪犯,冒名顶替会怎么样吗?”
“回大人的话,老婆子我不知道什么是包庇,什么是顶替,我只知道人就是我杀的。把我抓起来吧,放了我儿子。”
此时众人虽然对于凶手是谁心知肚明,但邻居的证词只是证明了张岩并非凶手,并没有看到是王贵杀的人。且理论上来讲,王家的人都可以拿到那把外人拿不到的柴刀,包括老妪。因此老妪主动顶替她儿子的杀人罪名,其他人也拿不出任何办法。
王贵虽是个禽兽,这时却也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他娘的一片拳拳爱子之心,落下两滴“马尿”来,嘶哑着喉咙冲过去抱住她喊:“娘!儿子对不起你。”
老妪不计前嫌,摸着她儿子哭花的脸,轻声嘱咐:“贵儿,娘炕洞还有一点银子。等娘死后,你拿去花点钱拜师学个手艺,不拘什么活,能养活你自己就是好的。从今往后,可别再去那个地方了,咱们家的祖田已经没了,房子可千万要保下来。以后你娶了妻生了子,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娘在下面也心疼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