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他听得二姐尾音上扬的声音,“我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等往后,家里的食材和调料丰富起来,我让你们尝尝天上人间都不曾有的饭食。”
“噗嗤。”
许蘅若难得是轻笑出声,再应下,“那我和平安便等着了。”
而得了豆腐的人家,譬如顾家。
午食也上了豆腐,顾家平日偶有自制豆腐,样式就那几番,老夫人也不是头回吃,没多大惊喜。
申掌柜难得跟着上了桌,高杨在一旁,吃得倒是极香的,“豆腐这玩意就是太费事了些,不然在军里也做一做,保准教大家都能吃三碗饭。”
“可别了。”
申掌柜打住他的话,“前儿我帮着看了眼账,库里的粮食,可真是多一点儿也没有了。眼下要收夏粮了,也不知朝廷的粮饷是几时送到,丰州能种的粮食再多,也耗不起。兄弟们日常吃两碗,便足矣。”
他一个算账的,怎么会知晓训练的辛苦?
高杨性子直,正要和他理论一二,顾望津依次扫了他们一眼,直叫人讪讪笑着,“五郎请说。”
顾望津:“……”
他就想好好吃顿饭,什么都不想说。
老夫人瞧小辈这样有生气,看着也是开怀。“等朝廷的粮饷送到了,想吃豆腐还不容易么?让五郎教人做一顿就是了。”
“承蒙祖母看得起,就盼着粮饷早日到,否则许家娘子的身价涨了,我还得贴补一二才能请得动大厨。”
“呦,这又是什么说法。”
顾五郎没有明说,去夹一筷子豆腐,申掌柜这会儿也识趣了,一五一十禀道:“前儿许家被人断了牛乳,卖不了酪了。但兴隆酒家一点儿都不急,五郎让我去试探一二,也是没有动静。等许家娘子亲自上门去问,掌柜的仍是请她歇息两日。”
“这是为何?”高杨问道。
“你道是为何他家不亲自选了牛乳送去,以解燃眉之急。今儿才听得他家的食客请愿说,许家已经改卖了豆腐了,生意又好。趁着这桩生意没大起来,掌柜的赶紧贴些钱,再请她继续给兴隆酒家供酪,就她做的酥酪滋味不同,一旦吃过,别家的再难入口。依老朽看,他家一碗二十文的酪,怕是要升到三十文了。”
这便是那老狐狸的心思。此局,竟教一个酒家得了个全乎。
连五郎也被算计其中。就是不知这家的主家是何人,竟然也有这样大的能耐。
高杨吃美了,还凑前说道:“莫不是段家的?在市集最好的地段开两家店,平日里迷惑众人,制造两家相争的局面?”
老夫人忽而笑了笑,看了一眼金嬷嬷。嬷嬷会意,给众人上了丰州的咸奶茶。
而顾望津是一杯清茶,高杨又凑前嗅了嗅,被五郎一把调换过来,“高大人若是不嫌弃,便用我这杯罢。”
这是要他少说话的意思。
众人都笑而不语,高杨也是知晓的,随即笑道:“我是个粗人,喝不明白五郎的好茶,还是吃那碗咸奶茶罢……嘿嘿……”
不过是咸奶茶更能饱腹。
这位高大人,技多,肚量也大。
*
老夫人用的不多,申掌柜收敛着,桌上的饭食教高杨收拾了个干净。
走出顾家大门时,顾望津更是无言看着他,似笑非笑道:“高大人胃口这样好,幸得旁人是知晓的,否则还道是这些日子格外辛苦。”
是他顾五郎苛待了他似的。
这话,高杨没听出,也不妨碍他回着前面的话,“查那些腌臜事,自然是辛苦的。”
顾将军没回去用饭,却让人回去请了顾五郎过去。
对着满桌的公文,他是罕见叹了气。
“京里的一位大人给我透了口信。”
顾望津不太好直接去接那公文,“儿是白衣,这能看么?”
“你是我儿子,有甚不能看的?”顾将军又笑着说他谨慎,“今年南方多雨,夏收只怕不大好。”
顾望津捏着那薄薄一层纸,上头说的也就这么一件事,然而——粮饷推迟,在那些大人口中是轻飘飘一句话;边境有十万大军,库房里的粮食大约是不剩多少了。
“父亲。”
他草草看完,又恭恭敬敬把信笺放回。
此事,顾将军的老友也无能无力,何况是羽翼未丰的自己。
“你祖父在的时候,部下就进言说,丰州广袤,若无战事,将荒地开垦出来,将士们自己种些粮食,免得处处受人掣肘。”
顾望津站着,认真听着。这事,他也听过。在京中之时,是从第一位小主子的口中。
“顾五郎,我告诉你,从你祖父那一代开始,你家就有不臣之心。”
“祖父和父亲对朝廷忠心耿耿。”
那时的他,便是顾忌着身份,也得替家里辩驳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