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此言,他回了神,笑道:“我说大兄怎么忽然赠我乐谱,原是为了这事呢。幸而祖母提点了我,否则该白白费了他的苦心。”
顾成钦这两日的异常,老夫人和顾将军多多少少也察觉出,但面上都只笑着揭过。
“你大兄一向是闲不住的性子,这几天不能走动,只怕是该急坏了。你荒地那边,若是不急,就留府里两日,和他讨教些事,也多有裨益。”
“是,我今儿就抱着书册过去,便是大兄嫌我烦,我也要烦他好几日。”
顾望津半是玩笑道。
午后,他当真是从书房里寻觅了几本经史子集,也从顾将军那拿了册兵书。
堂屋燃着香,顾成钦也倚着软枕,手里看了本诗集,看得心神恍惚。
心腹来禀时,已经来不及收好。
“就知大兄勤勉没舍得小憩。”
“五郎,坐。”
顾望津也不和他见外,搬了小凳上前,再凑过去瞄了几眼,打趣道:“前几日大兄才说不好和我拿闲书回府,这诗集是藏何处的?”
“不过是放翁的诗,父亲也是准的。”
顾成钦放下手中的《剑南诗稿》,让心腹去泡茶来。
顾望津顺道拿起看了一下,不是学府刊印的版本,似是书斋出的手抄本。流传多年,修补后,连书斋的名字也不见了,遑论当年的抄书人?
放翁是武将,却以诗词流芳后世,顾成钦多少是有些唏嘘的。
顾家,未尝不是此番局面?唯一不同的,是父亲暂且还有领兵之权。等到外患解决那日,丰州便不再需要顾家。他或许连个文人的闲职也捞不着了。
“放翁的诗,好是好,然而情真,意切,触动情肠,更不利于大兄养病了。”
顾望津迎着他的目光,将《剑南诗稿》放在一侧,又笑眯眯奉上《诗经》,“大兄不妨教弟弟我做学问罢。”
*
顾家在诗书风雅中,许抱月正抡了袖子长铲作物所需的肥料。
许蘅若也搬了小凳在一旁,也不嫌脏污,就那般看着,似是在赏什么美景。
“长姐……”
许抱月数次欲言又止。
——女主,你在书里头,那可是一等一的风雅人,现在围观我铲屎……是几个意思?
“家里头,原就仗着妹妹操持着。如今我病了,更教妹妹劳累了。”
“昂?”
许抱月略略瞪着眼,再客气假笑两声。“长姐,你会不会觉着忽冷忽热的?要不我喊平安扶你回屋去。”
这么体贴人的女主,本女配有理由怀疑她发了热,脑子糊涂了,才露出柔软的一面来。
她将肥料铲到院墙的一角,打算沤沤肥。
这两日的灵泉,也不知是到了一定的阈值,水量忽而又变得少了些。
每天早上往井里排的水量,从时间来判断,少了。
这金手指——不能她还没正式用几天,就枯竭了吧?
在摸它习性,许抱月也打算趁着灵泉还有,把想做的事都给做了。
沤肥,便是第一步。
山坡的地,许平安也在开着了。用的锄头,是高杨送来的。
他性子直,但相处起来,比他“主子”顾五郎还容易。
这会儿,许平安已然忘了顾五郎,一个劲儿和他说话,“高大人在军中时,是日日早起操练的吗?”
小鹅子兴奋起来,便忘了此问似有窥探定远军机密的嫌疑。
然而,高杨不是一般人。在高杨眼里,许平安也不是外人。他如实道:“不说早起了,有时候在梦中,军号一响,也得爬起来。”
所以,现在挥着锄头挖土,也挺有意思的。
更有意思的是,许家做的饭食。
昨日,他没捞上夕食。但被邀着过来吃午食,来酬谢他扎针救人。
来之前,他也是和小主子回禀过的。
顾望津听后,反倒是笑得越发粲然,重复问道:“许家姐弟,谢你救人?”
“嗯啊。”
高杨憨直,径直说道,“五郎是晓得的,我这针灸的功夫,是跟着军医学的,人家那可是两朝御医了,我又在军中历练过,不说扎过十万大军,来来回回,也得好几万针了,华佗在世,针灸的功夫都不一定有我好。”
作为病患之一,顾望津倒是没在这呛声。心里愤懑不平的是,他才一日不在,许家这么快又遇着了会蹭饭的人。
他将手边那碟甜腻的红枣糕推过去。
高杨还在和他客气,“五郎留着自己吃罢,我等会儿去许家吃。”
顾望津当即哽住一口气,再不咸不淡道:“许家是流放过来的,家底薄,高大人海量,还是用几块糕饼再出府罢,免得闹了误会,说定远军都是白吃百姓的。”
“我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