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渡醒过来时,怀疑自己眼花了。
他好像看到姜穗宁在绣花?
才经历了昨夜的生死拼杀,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明朗,在地砖上投下一块块错落的光斑。
姜穗宁坐在桌边,就着菱花窗照进来的光,纤细的指尖上捏着一根银色绣花针,正低头专注地摆弄着什么。
她身上还穿着不合身的宽大男装,袖口被挽了好几层,随着她抬手的动作微微下滑,露出一小截明晃晃白生生的腕子。腰带勒得很紧,从侧面看过去,简直不盈一握,窄得要命。
日光打在她的发丝上,为她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晕。她垂着眸子飞针走线的模样,像极了妻子在为丈夫缝制衣物,一针一线皆关情。
商渡屏住呼吸,不敢打破这美妙如幻梦一般的画面。
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场景。
“你醒了?”
姜穗宁直起腰,余光无意扫过床榻,正对上商渡直直看她的眼神,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
就在她快要走到床边时,又突然停住,不自然地往后退了半步,语气有些生硬:“那个,鹊十三他们都回来了,要不要叫他们进来……帮你?”
姜穗宁话说得含糊,但商渡听懂了。
他慢慢从床上坐起,脸色依旧苍白,声音
依旧沙哑,但精神看起来还不错,“不必,我现在好多了。”
姜穗宁抬眼偷偷瞄他,商渡好像又变回了那个冷漠矜贵的商督主,和昨晚红着眼眶要水喝的脆弱病号判若两人。
她悄悄松了口气,不管怎样,人没事就好。
商渡问她:“你刚才在做什么?”
姜穗宁一拍脑袋,连忙把桌上的东西拿过来,“你看,这是我从同心结里拆出来的!”
她刚才拿着同心结摆弄时,感觉里面好像有东西,就把绳结拆开了,拆出一条长长的红绳。
她又想起之前看何沅湘打络子,会用不同颜色的细线缠在主绳上,这样就能做出五彩斑斓的效果。
姜穗宁让玄衣卫给她找了根针,把外层的红色细线一点点挑开,就发现里面缠的不是主绳,而是一张薄如蝉翼的丝绢。
商渡拿起丝绢慢慢展开,上面画了一幅写意山水图,松石嶙峋,层峦叠嶂,看不出什么信息来。
姜穗宁大胆猜测:“这会不会是一张藏宝图?”又抱怨,“林宏文也太能藏东西了,把心思都用到正道上该多好。”
搞得九曲十八弯的,也不知道他是想被人找到,还是不想。
商渡轻扯唇角:“他越是这样大费周折,越证明这东西至关重要。”顿了
顿,又道:“能找出这份地图,算你一功。后面的事我自有安排,你就不用跟着操心了。”
姜穗宁笑眯眯地摆手,“我也想为岳老将军出份力嘛,要是顺便能把封相扳倒就更好了。”
她可没忘了火烧番货行的仇呢。
中午有人送饭菜进来,给姜穗宁准备的是四菜一汤,菜色还挺精致,出乎她的意料。
给商渡的则是一大罐熬得浓浓的参鸡汤,里面应该还加了其他药材,闻起来有点苦。
商渡看了一眼就蹙起眉头,沉默着一动不动,态度十分抗拒。
鹊十三好言相劝,“大人,这是有利于您伤口恢复的。”
“不喝。”
“您现在不能吃其他的……”
“不喝。”
鹊十三没法子了,回头求助地望向姜穗宁。
姜穗宁跟着劝了两句,商渡态度稍有松动,矜傲地抬起下巴,“那你来伺候我喝。”
伺候?反了你了?
姜穗宁瞪大了眼睛就要拍桌。
她高高举起手,即将要拍下去的那一刻忽然松了力道,转而拿起了汤匙。
姜穗宁磨了磨牙冲他笑:“行,我喂你!”
不跟病人一般见识……她在心里默念。
商渡看了鹊十三一眼。
鹊十三福至心灵,连忙道:“姜娘子,我们这些糙汉子粗手粗脚惯
了,这几天就麻烦您多照顾督主大人了。”
说完不等姜穗宁拒绝,就拎起药箱飞快溜了。
“哎——我还要回家呢。”
姜穗宁着急了,她昨晚彻夜未归,也没告诉家里一声,万一他们以为自己出事了怎么办?
商渡淡淡开口:“我已经安排人去姜家报信了,就说你要在庄子上小住几日。”
姜穗宁瞪他,他解释:“不能让封明德知道昨晚你也在墓园。我需要这几天来清理痕迹。”
“况且,”他又看了她一眼,脸上带出几分落寞和脆弱,“是谁昨天死活要留下来照顾我的?现在看我没事了,就想甩手走人?”
姜穗宁:……怎么说得她好像个忘恩负义的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