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陵往荣州,需先乘船北上到临江。
次日是个好天,昭歌决意启程,走时,凌虚为她占了一卦,卜出的结果是,得偿所愿。倒是个好兆头,昭歌心悦不已,转头见霍天神情淡淡地瞧她,她想问,又觉不妥。
随着两人越来越大,本该熟稔亲密的关系因凌虚变得莫名尴尬,虽都是暗中的,可她能感觉到,有意坦然面对,霍天却是万事藏于心底的性子,给她的反馈总是平平,她与他说话也不得不愈加小心,师兄妹情谊珍贵,她生怕某日这份珍贵会被打破。
可她也知,有时她表现的越谨慎,霍天那头越容易多想。
只好故作欢喜道:“师兄,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霍天微笑,叮嘱道:“好,路上小心,若有问题及时给我捎信。”
昭歌松了口气,内心略感怅然。
走时,尹惊舞特地来给他们送行。
“本想与你一块去的,可夫人说近来家中风波不断,需我相助,我只好留下了。”尹惊舞对此颇为遗憾。
昭歌:“风波?”
尹惊舞拉着她诉苦:“是沅沅,昨日在房中又险些把自己勒死,我们赶到时人只余一口气了,脖子上足拇指宽的一圈淤青,尹二叔吓得当场昏倒,全府忙到半夜才救醒他。”
“家宅不和,外面也同样,今日不知从哪里传出的流言,说樊家那对双生子夭折是我尹家所为,那些人真是什么胡话都能说得出口!”
昭歌轻抚她肩膀:“怪不得瞧你脸色不好,忙归忙,别累着了,这些不三不四的流言,你一定让尹世霖出面尽快查出源头,不然人云亦云下去,早晚假的也会变成真的,你放心,黑蝶之事,我去荣州会好好查的。”
尹惊舞深深点头:“嗯。”
聊了片刻,船靠岸,待二人登上去,走得看不见了,尹惊舞才放下挥动的手。
码头上嘈杂的喧闹声忽然齐齐变小,她疑惑回头,樊见山不知何时正站在她身后,目光落在远去的船只上,隐有暗潮。
四周运货往来的旅客都避在两边埋头行走,落脚慎重,尹惊舞一眼瞧过去,很明白他们为何如此。
近来,樊渊因双生子之事迁怒了不少世家百姓,祸及最重的一家人,只因驾车路过樊宅外,马的嘶鸣声略大了些,樊渊便命人将其拖进府里痛打了一顿,如此情形下,樊见山在外对人再平易,也无人敢去惹他。
他定定目送船只远去,才望回她,勾起一抹浮于皮面的笑:“尹姑娘——”
尹惊舞客气道:“樊公子。”
樊见山缓缓越过她,立于栈桥边:“你是来送昭歌的吗?”
尹惊舞不禁皱眉:“是。”
樊见山淡笑两声:“他们这是要去哪里?”
“我没问。”她答得迅速。
樊见山转头盯向她,松陵的天已开始冷了,他腰间仍别着那把折扇,听到这话,取下扇子在手心一下下的磕,复问:“你不知道?”
尹惊舞故作不解:“樊公子想知道吗?”
樊见山静静与她对视会儿,微哼一声:“那个叫雪夜的人又与她一块去?”
他掩饰得极佳,偏偏尹惊舞素来敏感,隐约从这话中听出丝咬牙切齿的味道来,心头顿时像淋了瓢冰水,止不住一缩。
过去,她与樊见山的交集不多,也从未见他与昭歌碰面,难道他……
“雪公子也是有些事尚未处理好,才会与昭歌同去的。”
樊见山抿唇笑道:“我两次撞见他们,他们都在一块,这般出双入对,知道的,以为他们是朋友,不知道的,还以为昭歌给陆家带回个女婿来呢。”
尹惊舞扭头四顾,码头上人少,但并非没有人,她心生警惕,立即道:“樊公子说笑了,他二人是朋友,朋友间无需遮掩,在人前自然光明正大形影不离,这年头,若男女在一块言谈两句,便叫人产生如此误会,那你我眼下这举动,岂不是也会招人非议?我不过无名小卒,流言于我无甚大碍,可若传出去坏了您的名声,我岂不罪过。”
樊见山笑道:“素闻你文静内敛,这真说起话来,却也尖锐刺人。”
“我向来笨嘴拙舌,有冒犯之处,还望公子海涵。”
樊见山慢慢敛笑,道:“朋友?我看,如今是朋友,将来可未必。”
尹惊舞笑:“雪公子容貌气质出众,性子又温柔沉稳,来松陵一遭,都引得不少姑娘家青睐,连我也觉他好,来日昭歌心悦他也属正常,您说是吧。”
樊见山挥开折扇,笑着点下头:“很好。”
从他离去时生硬的步伐,惊舞看得出,他很不好。
***
正午,船到涴江心,江面才下过阵小雨,笼着一层薄雾,有雅客携琴在船头弹奏,曲调悠长,淡淡哀伤,似暮年老者在船上诉其往事,水波潺潺,连风声都停息了。
昭歌在船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