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从车上下来后,手怕得一直在发抖,若不是离得远,一双素手又藏于袖中,她都被暗哨轻易看破。她强忍惊恐,上前道:“任三哥,姑娘适才打翻茶盏,不小心弄湿衣裳,今日巧得很,没带备用衣服。湿哒哒地黏在姑娘身上难受,唤我去买套衣饰换上。”
任三皱眉道:“啧,姑娘家就是麻烦。快去快回。”
“知道了,任三哥。”柳青垂眸,心已然凉了半截。她知道李欣悦判断是对的,眼前这个任三,不是她所熟知的人了。
她面上无异,匆匆往成衣铺赶去。柳青特地挑了间人最多的,即便对方不放心,同样派人跟着她,她也能趁着人多眼杂躲过去。待看不见马车踪迹后,柳青提着衣服,悄悄做李欣悦教她的动作,而后走至偏僻小巷中。
柳青生平第一次见什么叫大变活人。一个面容普通寻常到不能再普通的人突然凭空出现,惊得她险些喊出来:“姑娘有事吩咐?”
“嗯嗯、对。”柳青连忙收起惊讶,“我家姑娘被设计了!劳烦大哥用最快的方式带我见任世子,还有派一名暗卫藏于车底。”
话落,柳青只觉得后颈传来一股剧痛,呼痛声硬生生卡在喉咙中发不出。完了!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模糊觉着她好像也逃不出那人的魔爪,她家姑娘要怎么办才能活命……
“柳青,快醒醒……”
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听到大公子声音?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忽地,脸颊不知被谁狠狠捏了一把,柳青被痛意刺激,猛地睁开眼。只见眼前围了一圈人:老爷、两位公子、任世子……以及任三。
她顾不得后颈传来的阵阵刺痛,手足并用地爬起来,揪住任铭浩衣角不放:“世子……求世子救救姑娘!姑娘被贼人拐走了,不知、不知要把她送到哪里去!”
早在李同庚等人过来问他悦悦下落时,任铭浩便猜到三公主可能动手了。他们——包括李欣悦在内,都没想过竟会在寺庙下手。出家人不打诳语,三公主只需利用这点,或伪装、或收买,皆轻松完成诱骗李欣悦这步。
他只恨自己当时为什么会乖乖听话,任由悦悦一人独自离去!就算会被李同庚暗刺几句,他是他长辈,说自己几句又如何?明明他也知道,知道三公主不会放过她的!
任铭浩恨极了这种无力感!那晚挫败的阴影再次找来,将他完全笼罩其中。
“找,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任铭浩声音十分低沉,仿佛从喉咙深处发出,却带着在尸山血海中练就的凶煞之气,令人不禁后脊生寒。
三公主一再挑衅他的底线,这次还敢将手直接伸进来。泥人也有三分脾气,任铭浩本就为了李欣悦在隐忍。如今更是触他逆鳞,纵使她是公主,他也绝不可能放过她!
还有麦提,他那一箭,他必会叫他付出惨痛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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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座府邸内,李欣悦浑身软弱无力地瘫坐在罗汉床上,面上神情却极具戒备地盯着对面的人。
麦提一手托住下颚,神情悠然自得,另一只手竟在百般挑逗坐在他身上的三公主。她显然有了反应,艳丽的脸上覆着层薄红,咬着下唇隐而不发。然而那双湛蓝如海的眼眸根本没在看她,反而紧紧黏在李欣悦身上,似乎想从她的神情中窥探出什么来。
尽管身子传来一阵阵的疲惫感,想就此闭上眼沉睡,李欣悦依旧咬牙,硬着头皮撑下去。她不敢想,若彻底昏迷过去,自己即将遭受什么折磨。
四周遍布着麦提、三公主的护卫,任铭浩派给她的暗卫早在马车抵达时,被麦提处理得一干二净后,仍旧友善地邀她进来作客,直至现在也只是坐在那里看她。她不懂他为何如此,理由又会是什么?
“李姑娘觉着好看吗?”麦提突然出声,轮廓深邃的脸上尽是疑惑,“看表情应是不好看的,可是,为何宫宴那日却看得如此入迷?”
李欣悦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平静道:“那日圣上亲自为二位赐婚,民女发自内心替公主、殿下高兴,看着殿下哪里不妥当?更不知殿下此话何意。”
麦提轻轻嗤笑一声:“此处只我们三人,你又何必再装?那日就是你——躲在床底下的吧,盯着我的视线炙热得,至今无法忘怀。此时叫你无须躲着,光明正大地……”
“什么?你说什么!你说这个小贱人就藏在那里!”一直窝在麦提怀中,许久未做声三公主兀地推开他站起来,她丝毫不理会身上披散的衣物,玉佩叮当作响。她面带怒气地冲到李欣悦面前,揪住她衣领一手提起,目光阴鸷:“那日为何不告诉本宫,让本宫弄死她。今日何必再演这出戏来!”
麦提好整以暇,慢条斯理地理起衣服上的褶皱,轻蔑道:“告诉公主又如何?左右圣上赐婚的主意已定,杀了她也无济于事。真闹出了人命,她与任家世子关系密切,又发生在宫闱内,公主您猜,圣上、不,应该说是大娘娘又能护得住您多少?”
这话没错,父皇对她已然生了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