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想起那些资料片里描述过的,近代中国鸦片泛滥状况。
吸毒贩毒,在现代是深入人心的重罪,但在民国时,那不过是一纸不痛不痒的公文。虽然南京政府有明令禁止贩卖和开设鸦片馆,可那些当官的自己也抽,根本是禁而不止,就算不敢堂堂正正的开到大街上,躲在巷子里的,藏在家里抽的,比比皆是,更有甚者,毒窝淫窝混做一室,想来,刚才那里面的女人……
“时小姐…会那个吗?”白御霜忽然回头问她,神色是难得的严肃。
“当然不。”
时纪立刻申明立场,她最近可是连烟都抽得少了!
不过,听闻民国时许多社会名流也抽鸦片,甚至有戏曲大家就是因此倒了嗓的,白御霜嗓子总出事,还那么懂行的样子…他这样问,不会是……
时纪多想了一分,忍不住提醒道:“你也不能去,抽鸦片可不好。”
小菜头赶紧替他老板保证:“您放心!白老板最是爱惜嗓子,别说大烟了,连香烟烈酒也一律不沾的!”
“哦?这么自律?”
“那当然!我们家老板可是白御霜呀!”
小菜头拍着胸脯担保道,神情中显出十二分自豪来。
时纪想起刚认识那会儿,白御霜确有盯着她手上的烟直看到她灭了才满意的事,他大概是真不会碰这些东西的,于是也放下心来。
两人在后面小声交谈,没看见走在前头的白御霜,脸色终于缓了下来。
*
过了这段插曲,几人很快就走出小弄堂,此时天完全黑下来,老街上已是一片灯火璀璨。
“实在抱歉,今日本不该走这条路的。”白御霜精神放松下来,便开始自省。
“白老板不必这样说,我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
“总是,不该让你见着那些的……”他仍是责怪自己。为抄近路走的小巷虽然不至有危险,但也确让时纪遇见了些,上不得台面的腌臜事。
不知为何,时纪感到他今天的情绪似乎尤为外露,刚想该怎么安抚一下,迎面便遇着个挑风车的小贩,他正一边叫卖,一边把风车在肩上颠得呼呼直转。
那些风车做得精巧,五颜六色的车轮上还带着哨子,一转起来便发出清脆的哨音,对小孩很有吸引力。可小菜头早已把一元法币花光了,他也不敢跟白御霜提一句自己想要,只好眼巴巴的看着小贩拨弄风车,旁边还有一群小孩儿在眼馋。
时纪见小菜头满眼羡慕,白御霜却是无动于衷的神色,想这小菜头本是个孤儿,被白御霜捡回去,也只能算个半工半读的小跟班,白御霜在吃穿上不会克扣他,甚至还十分重视学业,但毕竟时代限制,他不会注意到小菜头的心理需求,恐怕,这孩子是从来都没得到过什么玩具的……
想到这,时纪便想给小菜头买一支,填补他缺失的童年……结果一摸口袋,根本没钱!90年后,谁会带现金在身上啊?就算带了,那也是90年后发行的纸币……
她这才发现,自己来去老上海这么多次,好像,还从来没花过自己的钱?
可惜就算她发现了这点,时纪现下也没有别的办法,看了好一会儿,最后也只能拉下脸,去跟白御霜借点儿。
白御霜取出法币,直接交给了小菜头,板着脸讲:“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果然在他的概念里,养孩子是根本没有玩具花费这项内容的……
小菜头得到法币,立刻欢呼一声要跑去买风车,时纪赶紧给他打暗号,这小孩倒也机灵,立刻就懂了时纪意思。他先从货架拿了一支,趁白御霜不注意塞进他手里,然后才把自己的那支高高举起绕着两人身边跑起圈儿来。
哨声随着他欢快的动作,洒了一路。
蹦蹦跳跳,吵吵闹闹。
连白御霜握着手里的风车,先是无奈,最后也露出了些笑意。
那瞬间,时纪便觉着今天她拉下脸借这钱,借得很值。
除了时纪满意,似乎在这一刻,穿着长衫的白御霜和西式衬衫加背带裤的小菜头,看起来也越发像一对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