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燕子巢!(1 / 2)

白御霜看出时纪有疑,便在等餐点上桌的空隙里,一边给她布筷,一边轻描淡写的说了句:

“这人,同我们不是一路的。”

“对,我家老板可讨厌他了!怎么能花钱买他的票呢?”小菜头在一旁帮腔。

哦,时纪立刻就懂了,原来是竞争关系。

他两人都号称上海第一名伶,一个唱《痴梦》,一个唱《惊梦》,很可能是戏路相似,观众定位重合,说不定还结过仇,干过好多流量明星雇水军互黑的事儿……在时纪看来,这种程度的商业竞争,白御霜完全干得出来。

白御霜也没有说得太明白。

他所谓的和祈月声不是一路人,是他白御霜能走到今天,靠的全是自己打拼,吃过多少苦多少累,也从没丢了做人的底线!而那个祈月声,小小年纪,从军阀、□□到如今的陈小姐,身后捧角儿的靠山都换好几茬了……

白御霜不是讨厌他,他只是看不上。

这时店家把他们的餐点端上楼来,一屉小笼包,两碟擂沙圆,三份鲜肉汤团,做晚餐已很足够。

宁波汤团最具特色的地方,便是肉馅儿和最后撒的那层桂花,金黄色小碎花被热汤激发出浓香,和着小笼包里的蟹黄,十分勾人食欲。小菜头光是闻着味儿就已馋得快流口水,巴巴望着白御霜等开饭。

白御霜不紧不慢的,先把米醋倒进小碟,笑着推到时纪面前,去探她的反应:

“按理说,请时小姐吃饭是该有大闸蟹、桂花酒的,只是现下还不到好吃的时节。等过些日子,蟹长肥了,再请时小姐到我家来,吃蟹、听曲,好好补上这个礼数。”

时纪一时没听懂他这话里过于迂回的试探,毕竟吃几个螃蟹,对现代人早已是日常生活了,于是她便只简单客气了一句,便应了下来,显得十分干脆。

白御霜当时就开心了,一直虚挂在嘴角的笑意都真了几分,眼见的情绪极佳。

时纪这才回过味儿,心里直想笑他莫名的来这一出,好胜心还挺强。

*

从汤团店出来,几人接着把老街逛完,又瞻仰了造就此地繁华源头的城隍庙,天色很快便暗了下来。白御霜盘算着,想抄个近路回刘叔停车的地方。

其实进城隍庙里这事,他本是有些斟酌的。

虽然白御霜从来不信神佛,但毕竟时纪的来历有些奇异,万一……结果他还没想好主意,时纪已毫无畏惧的率先跨了进去,他便也就不再担心了。

从城隍庙里出来时,夕阳已经斜落天边。

时纪看见这大庙西边,矗立着一座有些破旧的园林,衬着夕阳,和身后宏伟辉煌的城隍庙反差极大。它的院墙早已经倒了,断壁残垣真如《牡丹亭》里的唱词一般,也没什么好景致,倒是透过倾倒的墙体,能看到许多商社招牌林立,什么米业、布业、糖业样样齐全,却没一家想把倒塌的院墙修整一番的。

时纪不知道这就是后世上海最知名的江南园林——“豫园”,只觉得在老上海此时的繁华之中,果然是暗藏了些危机的。

*

在上海,抄近路总是要穿弄堂的。

白御霜似是十分熟悉这里,带着两人在小巷里左绕右转,想趁天黑前回到主路上去。

这种地方虽说有些杂乱,偶有一盏高挂的钨丝灯也不能把小路照得很清楚,但弄堂两边起落不一的蓝花布门帘,民房里昏黄的灯光,墙根上快烧开的小炉子,窗台上摆的花,二楼抬头能见的那些衣物,还偶尔有穿旗袍的女人趴在窗口,捏着手绢儿,笑盈盈的往下看的场景……这一切,都让它比商业繁华的正街多了许多生活气息。

时纪能猜出那些女人在做什么生意,但她只是粗粗看过,没有过多的去注视,也没有意识到,她们生存的空间通常是在失序混乱之地。

走了一小会儿,路过一家门帘紧闭的人家时,正好有人出来,身后露出里面烟雾缭绕的画面,还伴着股奇异的香甜味儿,时纪只是望了一眼,竟就有人拉住她的袖子往屋里拽。随着那人撩起的帘子,时纪看见迷雾间,似乎有个女人瘫软的轮廓,正发出满足的喟叹声……

小菜头立时紧张起来,一把将那人的手打下去,一边拉住了时纪。待她回过神,白御霜已挡在了两人身前。

那人见白御霜神色不善,连忙作揖告饶:

“先生别发火,是小的眼拙,我看小姐像是,会这个的……”说着他两手一并,做了个抬烟枪的动作。

白御霜看他没有下一步行动,也不多理论,示意两人离开。

时纪直觉不太对,那场景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走远了几步,她才问道:

“刚才怎么回事?”

小菜头拉拉时纪胳膊,小声同她讲:“时小姐,那是燕子巢!可不能去啊!”

“燕子巢?”

“就是…就是抽大烟的地方呀!”

时纪不由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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