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月光正盛,如数倾泻在姜肆如玉的面庞间,浓黑的眉目与白皙的肤色在他的面目间融为一体,却也不显突兀。
“如今想来,蓟州的那段日子,是最好的日子。”
也许是坐在至高无上的位置太久,有时在空无一人的大殿中,他时常会回忆起蓟州行宫的日子,两人来回试探一如那初春时期的梅子,青涩却回味无穷。
“是吗?”
离云彻看姜肆陷入回忆之中,也不愿打破他的幻想,蓟州那段日子于她而言,不过是惨痛记忆的回光返照。
所以她不想记起。
“现在就很好,如今我再也不用受制于任何人,从来没有一段时日如这般快活。”
她看向远方逐渐飘远的花灯,微弱的火光映照在河面上,显得尤为渺小。
姜肆从一时的沉溺中回神,却不知该如何回复,离云彻对他而言如同天上的云,飘忽不定,她似乎只想过这样的日子。
可他做不了云,更不能接受飘忽不定的性情。
他是大周的帝王,理应沉稳有力,托载大周万民。
思来想去,姜肆也只能不痛不痒地和她谈谈现况,“姬天放也与我说过,方家如今在离国的势力,不堪一击。”
“姬天放对东阳还真是颇为了解。”离云彻冷嘲热讽一番,姜肆也不在意,良久,才似乎是解释一般的道:“方家的谋划与打算,他不清楚。”
“没关系,就算清楚,也没有用了,毕竟方家...时日不多了。”离云彻目露凶光,若说从前的她还是披着羊皮的狼,那她现在已经完全摒弃了那一身羊皮,成为了沙漠里最为坚强的猎手。
“回到离国后,倒让我想起之前与你相见之时。”姜肆笑了笑,没有再继续方家的话题,歪头看向身旁的女子,“之前你也是这般。”
“这般什么?”离云彻有些好奇,抬头看向姜肆的眼神映着周遭的流光溢彩,令他忽有一阵失神。
“猜也不是什么好词吧。”离云彻看姜肆这幅不愿多说的样子,便也懂了七八分。
姜肆没有反驳,反倒是自说自话:“之前你爱穿红衣,红的惹眼,眉眼锐利,却不善言辞,不与人亲近,我只当你是清高,却没曾想过还有这样一回事。”
离云彻默默点头,这点是不差,但凡能让别人知道了这个秘密,离国的处境都十分艰难,那时也只能如此,倒不是她不爱与人亲近。
周围热闹的人群逐渐散去,宽阔的大街也逐渐安静下来,两人也暂时安静下来,迎着晚风慢慢地走。
“此次议和赵国来势汹汹,分明是冲着离国的命脉去的,你可有想好如何应对?”姜肆声音平淡,可却句句道尽离云彻心声。
她的把握其实也并不多,全看离云洵能把离国的势发挥出几成。
若赵国知难而退便还好,可若赵国死了心要两败俱伤,她也没有任何办法。
平静的江面波澜不惊,可却深不见底。
离云彻将心思渐渐收回,紧抿双唇,回道:“赵国已经没有命脉了,不过是打着求和的旗号想要从离国手中捞点好处。”
“如今离赵两国如此,朝中也议论纷纷,估计此次议和便是最后的收尾,若此后两国再挑起事端,怕是大周也不能坐视不理。”姜肆步幅渐渐放慢,义正言辞地为离云彻宣告,离云彻心底一惊,姜肆的野心她自然也有所了解,却没想到他这么快便打算出手。
“若赵国不会侵犯,离国自然也不会做什么手脚。”离云彻漫不经心地回了他,可心中仍然不是滋味。
杀了一个赵德炀,也太便宜赵国。
此次议和,倒是赵国修养生息的好机会,之后离国若想再度进攻,想必没有如此恰当的时机了。
可离国此次也损失惨重,若真再这个时候继续前攻入赵国境内,恐怕不堪设想。
思来想去,议和也是最为稳妥的做法。
“希望如此,离赵两国如此缠绵不休,边关的百姓也是深受其扰。”姜肆说起话来越发令人讨厌,她也懒得理会,一瘸一拐走得更慢,两人的距离渐渐越拉越长,直到姜肆回过头,看见仍停留在街中央的离云彻。
似乎是有些累了,她两手靠在摊贩的小车上,颇为好奇地看着那上面的五彩绳结,随着车身的晃动摇来摇去,尤为晃眼。
不知道和小贩说了些什么,离云彻笑容尤为灿烂,仰起头看着那些绳结,一番纠结之后,还是选择了最近的那个。
她用手接过,围着食指转了几圈,翻飞的绳结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在浓墨的夜晚闪耀着。
一番愣神,他还是缓缓向她走过去。
“送你。”离云彻看着朝他缓缓走来的姜肆,笑容更为肆意,将手中的五彩绳系在他的腰间,“据说男子带这个,能官运亨通。”
“我不做官。”姜肆面色微冷,微微将头侧了过去,可那股梨花头油的香气尤为甜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