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掌中银光散去,顾槐江又望向西侧房屋。他竖起两指,对着屋舍施了一个隐匿气息的诀咒,确保男人的位置不会被外界察觉。
随后他又分别踱至四面墙柱,以水为墨,以指为笔,画了几道符文。
做完这些,他方才走到木桌旁,挨着殷荀坐了下来。
此刻方木桌上,殷荀正单手托着腮帮,揉搓着指尖长毛。
细细嗅了嗅,察觉顾槐江靠近,他转头望向顾槐江,淡淡道:“没什么气味,毛质细软,看样子像是猫毛。”
“嗯。”低低应了一声,顾槐江唇角微微扬起,他懒洋洋的抬手,同样撑起脑袋,对着殷荀调侃道:
“怎么?愿意和我说话了?”
脸色微变,殷荀这才回想起顾槐江拉他冲进人群的事。一时有些语塞,觉得无论回答是或不是,都显得自己过于计较。
于是,他干脆默不作声的侧过身去。
眼见孩童陷入静默,顾槐江从袖中掏出一个明黄色锦袋,放到殷荀面前,朝他推了推,低声笑道:
“好啦,你爱吃的,尝尝?”
隐隐觉得自己失了气势,殷荀瞟了一眼锦袋,反击道:“师傅不用心调查线索,反倒关心我爱吃什么,这又是为何?”
“哎,你这孩子”
闻言,顾槐江轻叹一声,他拿起一个碗盏,用方帕仔细地擦了擦,然后自顾自地倒上一碗水,边喝边叹息道:
“我忙忙碌碌一下午,竟被说成不用心,徒儿你这样说,可真是让为师伤心。”
“你!”
殷荀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望着顾槐江一脸哀怨的模样,他不禁有些气急。蓦然起身,殷荀咬着后槽牙,沉声道:
“我,出去走走!”
说罢,他转身便要离去。然而,刚迈出两步,殷荀脚步又突然顿住。想着桌上的点心,决不能便宜了顾槐江,秉着不吃白不吃,不吃才白痴的原则。
他快速转身,指尖轻轻一勾,将那明黄的锦袋收入怀中,复而故作镇定的走出了房门。
河道两畔,绿柳成荫,微风拂过,碧色绦丝泛起层叠的涟漪。
手中晃着柳枝,殷荀沿着河道百无聊赖的走着。忽然他微微侧头,目光被不远处的白衣书生吸引。
那书生静静地坐在木质轮椅上,正手持钓竿,目光专注的望着湖面。忽的他手腕轻挑,一条银白的鱼儿便顺着鱼线,摇头摆尾的落入他的掌中。
轻巧的将鱼取下,扔入身畔竹篓,随后那书生又重新将鱼竿甩了出去。
心中觉得有趣,殷荀缓步走到书生身后,背靠着柳树坐下。
没有搭话,他只是撑着脑袋,看着鱼儿一条一条的上钩,又一条一条的落入书生的箩筐中。
两人就这样静静坐着,直到日暮,那书生收了钓杆,殷荀才慢悠悠的站起身来。
望着远方夕阳西沉,雾霭的蓝色追逐着橙红,逐渐将其覆盖。殷荀伸了个懒腰,他拍了拍衣摆上的尘土,转身便要离开。
刚迈出两步,却听身后有声音仓促唤道:“小姑娘,等等。”
停下脚步,殷荀回头望去,只见那书生已调转了轮椅,正含笑望着自己。
“何事?”殷荀有些不解。却见书生麻利的摘了一段柳条,穿了两尾湖鱼,伸手要递给他。
“这个给你。”
殷荀有些意外,问道:“给我?你自己不吃吗?”
书生摇了摇头,笑的温和,“我吃不了这许多。原本是觉得你爱看,不由得钓的时间长了些,没想到收获颇丰。”
说着,他将手又往前递了递,“拿着吧。”
“那多谢。”
殷荀有些不好意思,他走近,伸手接过穿鱼的柳条,望着灰蓝的天空,随即道:
“我可是耽误公子回去的时间了?要我送你吗?”
闻言书生却笑了,“哪有让小姑娘送我的道理。你陪我钓鱼,我很高兴。”顿了顿,他温声催促道:“快些回去,莫要让家人担心了。”
“那行。”
没有多做推辞,殷荀很快提着鱼回了锤哥儿家。望着鲜活白胖的湖鱼,老人家很是开心,唯有顾槐江挑着眉毛,转身进了里屋。
于是,当夜的晚饭多了一道鲢鱼豆腐汤,望着雪白晶莹的鱼肉,殷荀心中甚为得意。想到这鱼可是他亲眼望着钓出来的,口中更觉鲜甜,不由得多喝了两碗。
然而,殷荀却未曾注意到,吃菜的时候,顾槐江特意避开了那道鱼汤,甚至连汤水都未沾一滴。
夜色逐渐浓厚,本就宁静的婺州城,变得更加沉寂。
屋内,烛火摇曳,晕的房间暖黄一片。
听着屋外微弱的虫鸣,殷荀平稳着呼吸,蜷缩在卧房衣橱中。许是等的无聊,他拿出白日那个锦袋,取出颗白嫩的莲子放入口中,慢悠悠的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