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天光渐暗,如老农场主预测的一样,天空中布满浓重的乌云,空气中开始弥漫水气和泥土的味道。
从麻袋里被揪出来的时候,艾潘妮觉得自己全身要散架,她在毫无铺盖的马车上被颠了一路,手脚被绳子磨的生疼,捆的过久导致四肢麻木感越来越强。一个男人把她拖向地板上的一个木箱背后的草垫子,当她被按坐在垫子上后,那人解掉了她手上的绳子。
艾潘妮揉揉又疼又麻的手腕,强迫自己深呼吸,尽量镇定下来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破败不堪的农舍。她抬头越过木箱看过去,另外三个彪形大汉分散在屋子里,其中为首的那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坐在三角凳上,正面对着她。
“小姐,乖乖按我说的做,咱们都不给对方添麻烦。”
男人边说边递过来一张纸,示意艾潘妮照着抄一份。
艾潘妮接过来大略扫了一眼,是一封向家属求救要钱的信,看到金额后她惊呼道:“一百万法郎?!你们是不是疯了?我家那小工厂一年全部营业额都没有那么多!”
“少废话,快写!”刀疤男脸上的横肉都在颤,恶狠狠地说:“敢玩花样的话有你好看的!”
“这么写你们是拿不到赎金的,我说真的家里的情况我也知道——”
啪——雪亮的匕首插进艾潘妮面前的木箱上,她吓的身躯一震,手上的纸都掉了:“好好好,我写我写我写。”
艾潘妮颤颤巍巍地捏着碳条笔抄信,因为紧张害怕甚至拼错了几个单词,涂涂改改半天才抄好。刀疤男拿过纸条,对比一会,示意他的帮手们把艾潘妮的手重新绑上。
“可不可以不要绑我?”艾潘妮一脸害怕而痛苦的表情:“你们几个大男人,还怕我能跑掉不成?”
“小心驶得万年船,小姐。”
话音刚落,农舍的外屋响起敲门声,沉重急促的敲击声里还夹杂着孩子的尖叫求饶。几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慌乱气氛弥漫在空气中。
过了好一会,农舍大门打开,刀疤男一脸不耐烦地冲门外吼道:“谁啊谁啊?!”但他的眼睛很快瞪大,气势也肉眼可见地弱了下去。
门外高大魁梧的男人身着警官制服,一只手拎着小皮埃尔的耳朵,粗黑眉毛下的灰眼睛刀子一样剜着刀疤男的脸,却用平静的声音问道:“晚上好,请问这孩子是这里的吗?他打破了村里好人家的玻璃还想跑。”
“啊,是,是的。”刀疤男松了口气:“这是我儿子,他妈跑路之后就没啥管教,天天惹是生非。您可以把他带走关起来,先生,我说真的。”
黑发警官歪头看着门里:“这是个住家户?我怎么记得之前此处是个养牛的,还是仓库来着?”
“那,那是……咱这不是刚从大牢出来,找不到地方住嘛。”刀疤男搓着手辩解道:“我有居住在这里的许可,我这就可以给您过目,警官先生。”
“我是侦察员沙威,滨海蒙特勒伊市警。”沙威把小皮埃尔往前一扔,推进屋门,看都没看刀疤男一眼,跟着往屋里挤:“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刀疤男刚松掉的神经再次紧张起来,想拦又没敢真拦,追在沙威后边直叫:“先生,您这样——您不能无证搜查平民的房子!”
“我没有搜查。”沙威把夹在腋下的警棍拿在手里,不紧不慢地问对方:“我只是检查一下安全隐患,你这里住多少人?你叫什么?”
“我是雅克,他们都叫我’磨盘‘,这里还住着我兄弟和两个朋友。”
沙威走进内室,借着两支蜡烛的光,看见三个男人坐在几个大木箱上,围在中间的木桌上放着面包奶酪和淡麦酒。
三人看见沙威显得很惊讶的样子,刀疤男——也就是大磨盘雅克,跟上来解释:“先生,就我们几个,正在吃晚饭呢,您看……?”
沙威转身扫视一圈室内,点点头对大磨盘雅克说:“很好,打扰你们进餐我很抱歉。希望你好好管教一下孩子,诸位晚安。”
说完,高个警官脚跟一转,径直出门走了。
磨盘雅克关好大门,回身就扇了小皮埃尔一个耳光:“让你小子出去找钱,不是让你招条子来!”
小男孩捂着脸怨恨地看着自己父亲,委屈地叫道:“我怎么知道那老条子在我背后?我只是玩了一下而已。”
见孩子还敢顶嘴,男人反手又抽了皮埃尔一耳光,把他推进里屋。屋里的三个男人全都站起来,其中一个开口发问:“怎么样?条子走了?”
“走了。”磨盘雅克走过来坐下,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快点吃,夜长梦多一会早点走。草叉子,把箱盖打开,别把人闷死了。”
被叫做草叉子的男人从自己的箱子上跳下来,打开盖子,露出里边蜷成一团,封住嘴巴的栗色头发姑娘。只见她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眼泪不自觉地顺着脸颊往下淌。
人能受到的最大打击,莫过于绝境中获得希望,却又更迅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