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愫儿今日为何来阙音阁了?”
“当然是想你们了。”苏悯儿此话三分为真,七分做戏,因她今日一行本就有别的目的,可她不能那么直截了当,佯装娇嗔,“难道我换下阁中掌事的衣裳,我们姐妹间这么多年的情分就当做是无了吗?”
申燕闻言一愣,接着便抿唇笑,与苏悯儿闲谈起来,又唤了人送来糕点,她做事细心,连苏悯儿的喜好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半晌后,苏悯儿才状似无意间想起兰心似乎不在,问了一嘴,才发现原来申燕并不清楚她去了何处。
苏悯儿抚着鬓角沉思,凭她对兰心的了解,兰心虽然让人捉摸不透了些,但与她倒是有几分真情,少有诓骗人的时候。
阙音阁多有来历不凡的女子,但规矩就是不能打探透露有关自己及他人的身份,申燕行事规矩稳重,若问她,恐怕只会适得其反,倒不如她自己安排人去寻找线索。
“近来可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苏悯儿拐弯抹角地向申燕询问,许是她平日里就这样古灵精怪,申燕犹豫了一瞬,却立马释然。
“京城中的事情你可比我知晓得多,要说城外的天地,趣事儿得去听楼下那位讲来。”
申燕领着她往房外走去,此时正巧是阙音阁少有的说书时候,而往往正是此时客满为患,乌泱泱一片,静待那女先生开口。
“世人不知欢好甘苦,轻言情爱令人靡靡,纵有满堂花醉三千客,一腔侠义肝胆仍不能磨灭!”
阙音阁说书的女先生的声音如情人杂融馥郁馨香的柔夷般牵住了众人心神,轻易拿捏他人心思,将那一出“观微公子斩贼救风尘”的故事讲得艳香四溢,暗潮频频,阁中暖烛晃荡,蒸腾得直让人喘息不已。
连伏在栏边的苏悯儿都红了脸,原来听的都是些帐暖春宵,淫词艳语,她转身欲回房内,申燕并不阻拦,静静地跟在她身后,等苏悯儿缓和些情绪,她才说道,“故事里的观微公子真能在见到腐华蔽日的情景后,还如此高洁出世吗?”
苏悯儿知道阁主在拿观微公子一词造势,而她师哥早些时候又有此般雅称,稍稍知道些内情的人,恐怕也能联想到那样一个玉人似的谦谦君子,只是在所有流传出故事里,她的师哥,观微公子都是象征着光明的香草君子。
藏起来自己的疑惑,她笑着开口,“如此美人愿意以身相许,终身追随,恐怕是个男人都狠不下心,会否对我来说,皆非好结局。”
申燕对于这段以她的曾经为蓝本编写的逸事传说并无多少感触,问出口的话也是临时起意,可苏悯儿坦然又新奇的说法勾起了她的些许兴趣。
“为何?”
“相比于因为过往而看低自己去迎合他人,我更希望那女子放下心中的包袱,从心底里认为自己与世上千千万万人都一样,不遗忘自己的苦痛,也不必刻意强调自己的仇恨。”
苏悯儿粲然一笑,窗隙透进来一阵微风,抚弄着她的鬓发,“所以我觉得,那女子大可以不去追逐明月清风,而也要认可自己同是无限风光。”
“言之有理。”申燕低下了眼,安安静静像是思考着苏悯儿刚才的那段话。
“我随口一说,并无根据,你只当我说了些玩笑话罢了。”苏悯儿抹了抹拈过点心的指腹,看了眼斜阳,她该回去了。
“留下来用晚饭吧,我与你说些事情,是你会想要知道的。”
申燕绷直了身体站在苏悯儿面前,流缎般的长发铺在身后,乌黑绚丽,像雨燕展翅般美丽。
苏悯儿自以为自己装得深藏不露,实则漏洞百出,申燕知道她有话要说,却迟迟找不到机会开口,既如此,今日倒不如卖了她这个人情。
殊不知,一次例外注定了无穷无尽的烦扰,申燕也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的。
“好姐姐,你真懂我。”苏悯儿有些意外,但相当接受得相当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