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之找他质问时,他本不在意,可只那么一句话让他方寸大乱。
顾淮之说,赫兰珠得知一些事,脱离南山别馆中宁王府亲兵的保护,不知去了何处,有人看见她曾与安王妃相会。
他顿时领悟顾淮之话中的意味深长,匆匆赶来宫中。赫兰珠得知什么,又想做什么,如今他也豁然开朗。
雪花如撒盐般飞扬,对面女子提剑相向,满脸心如死灰。
赫兰珠想做什么?无非想拉他一起下黄泉罢了。
“岑儿。”内心百感交集,竟也只奢求还能叫出这个名字。
曾经亲昵的称呼萦绕在耳际,却如同将她的良知架在烈火上炙烤,她眼睛针扎般的疼,剑刃依旧直指向他,“闭嘴,滚开!”
“岑儿,你做了什么?”他瞥见她剑刃上的鲜血,瞳眸一缩,改口问,“你还要去哪儿?”
对面的人除去初时的慌乱,如今镇定异常,看着她的目光有包容有心疼,却唯独没有发自内心的愧疚,仿佛她才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让她活生生成了笑话。
“滚开,安王心思缜密,如何猜不到我想去哪儿?”她绝望痛心之处还在于从未识清人,以致落到如今这般田地。他竟拥有如此可怕的洞察力,而她还傻傻地以为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脆弱男子。
“岑儿,你不能去那儿,万事与你无关,我会处理妥当。你放下剑,跟我回家。”他用一如往常的轻柔语气轻哄,却是步步紧逼。
她捏紧剑柄,笔直挥去,劈开白雪,周身冰冷一片,只有泪是滚烫的,“滚开!你怎么能说与我无关,你怎么能无耻到如此冷漠,你怎么能算计那么好的无辜之人?他的死与我们脱不了干系。”
“岑儿。”他谨慎地环顾四周,大声打断,“此事与你无关,赫兰珠心怀不轨谋害太子,你只是...尽力了。”
“不,不,不。”她声嘶力竭地哽咽,握紧剑摇摇头,俨然已将他视为仇敌,情绪却渐渐偃旗息鼓,“让开,不然我要你的命。事已至此,我要去杀了她替阿爹报仇,再去大理寺说清太子中毒一案与我的干系。”
女子面色惨白,唇畔干裂出血,一滴滴血泪滑落,浑然似从地府而来的鬼魅般失魂落魄。
四下无人,他令硕风看好四周,语气带上哀求,“岑儿,你冷静下来,与我回家。你不能去杀舒贵妃,至少不是现在。他的事确实与你无关,你只要与我回家,我慢慢与你解释。”
他不能让她陷入危难,哪怕半分也不行,于是试探着上前,“你相信我,岑儿——”
“闭嘴!你不要再叫我,不要再叫!”她仍旧挥剑指向他,“我不会相信你,不会再信!我只问你,阿兄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他喉头干涩,心在一分分溃败,定在原地,眸光百转千回,最后居然寻不到半句话。
她瞥见他眸中那抹犹豫,而不是否认,心上如被人一刀刀挖去血肉,痛彻心扉,痛哭出声却惊觉没了泪水。
赫兰珠的话有真有假,可并不能否认其中一句说得不错,是她亲自引狼入室,如今咎由自取,实乃天谴。
“岑儿,事情并未你所想的那样,你跟我回去,我会全部一五一十地告诉你。”他眸光担忧焦急,“你放下剑,别伤了自己,别伤了孩子。”
指尖颤颤地摸上小腹,她终于彻底崩溃,举着剑蹒跚着后退,尖叫:“闭嘴,闭嘴!”
随即又惨然一笑,笑得咳嗽不止,“今日元宵节,阖家团圆的日子。你之前不是问我,我让于大夫保守的秘密是什么?”
顾柏舟心惊肉跳,心一步步沉到谷底,只是哀声哄着,“你回家再告诉我,好不好?”
“我的秘密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惊喜是我们也有自己的家了。”她喃喃地扶住小腹,觉得一切诡谲到荒唐。
她居然还想着今日给他一个惊喜,告诉他有了孩儿,告诉他今后的日子定能幸福安康,告诉他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无论什么风雨都能化险为夷。
多么讽刺,一切都是假的,他们之间什么都是假的,她还能回哪儿?哪儿去不了。
那年那日的元宵节,本该和和美美,可有一处却形同陌路、咫尺天涯。
他趁她一个不察,猛地徒手抓住她手中的剑刃,任凭鲜血滴入凛冽的雪地里。
她看到汩汩的鲜血,眼前又浮现阿兄胸前的血窟窿,又浮现口吐鲜血的古顾闻璟,忽地鼻头一热,血腥味充斥鼻腔,眼前一黑,再无知觉。
毒发了,再没了威胁,她会与顾闻璟一同死去,他终于如愿以偿。
女子如风中柳絮般从眼前坠落,他顾不上掌心的鲜血,接了个满怀,想替她捂住鼻中溢出的鲜血,那鲜血似乎懂得主人再无求生的意识,留得不停歇。
他搂紧她,将脸颊贴上她的,嘶声唤道,“硕风,快,解药。”
在硕风心中,主子一贯胜券在握、宠辱不惊的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