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尘在海棠宫外等了许久,才得到召见。
住了多年的皇宫中,大抵唯有此处她几乎从不曾踏足,少有的需要宫人引路。
这一路上,也是一步一景,布置得很雅致。
重要的是,慕清尘看得出,海棠宫中大到凉亭水流,小到树种铺路的石子,都是裴靖嘉的喜好。
慕清尘垂眸,回忆起成婚多年,那个男人,好像从未在她身边做如此布置吧?
呵……
再想起那些细枝末节,她已没有了初听时的震惊、再听时的伤心。
眼下她心中,除了麻木,就只剩下了厌恶。
如此凉薄自私的男人,如何能成为一国之君?
“慕小大人……”
为她带路的小宫娥,行走间悄悄回头,看着她粉面红唇的模样,暗暗红了脸,小声说,
“贵妃娘娘这几日……心情不好,小大人诊病时,当心些……”
慕清尘微怔,倒是没想到这张脸还挺招小姑娘喜欢的。
之后她在外面等了许久,才得到贵妃召见。
进门前,那小宫娥甚至还有些失态地扯住了她的袖子,一双明亮的眼睛里写满担心。
再看旁边伺候的人,大抵也都是如此模样。
慕清尘终究是做过几年皇后的人,若是连海棠宫这些猫腻儿都看不出,还怎么统管后宫?
她拍了拍那小宫娥的手以示安慰,没有多言,就毅然决然进了宫殿中。
刚踏入殿门,她就闻到一股过于浓郁清晰的血腥味,夹杂在皂角水的味道中,很是明显。
垂眸时,能看到纹理精致的木地板上,有刚清理过的痕迹。
只是清理得过于粗糙,一些缝隙里还有看得见的红痕。
再者,殿中的陈设上,也有许多飞溅的血迹。
看来亲手杀了皇后殷卿芷后,贵妃的胆子与狠毒也是与日俱增起来。
慕清尘低垂眼睑,浓密的睫毛挡住眼底的嘲讽,上前行礼并解释来由:
“下官回家后日夜苦读,遍翻医术,找到了些许能帮娘娘继续压制毒素的法子。只是如何医治,还得结合娘娘的身体情况来,是以今日入宫来为娘娘诊断。”
这会儿,贵妃已换了身干干净净的衣裙。
月白的色泽,一尘不染。
她靠在床边的贵妃榻上,姿态慵懒。
隔着房间中垂挂的纱幔,她白皙的脸若隐若现地透出来,很是朦胧诱惑。
她单手支着下颌,挑眉轻笑,声音是捏着嗓子说出的语调:
“哦?你的法子,能抑制本宫每日的心绞痛吗?”
这矫揉做作的声音,拿捏着的腔调,听得慕清尘忍不住狠狠皱眉。
“若是顺利的话,或许可以控制些许。”她低着头拱手,“一切还是要看娘娘的身体素质如何。”
其实她看得出,能让韩簌鸳这么个能忍能装的人,第一时间问“心绞痛能不能抑制”已是难得。
毒是她做出来的,但毒发时究竟有多痛苦,她确实不太了解。
大约……是和剥皮一样的痛了吧?
她说有希望控制心绞痛后,贵妃果然没有再摆架子,当机立断让她马上上前诊断。
也是这次离得近了,慕清尘才发现短短半月未见,韩簌鸳已经到了近乎形销骨立的程度。
上次见,她只是脸色白得像死人。
眼下,模样也像了。
像是死了半个月,即将骨化的死人。
不过心中的腹诽,她半点不敢说出来,只伸手,隔着帕子将手搭在她腕子的寸尺关处,细细诊断着。
只看那一团乱的脉象,便是个刚学会诊脉的学徒,都看得出如今的贵妃身体内里已被虚耗空了。
她体质本就不好,又刚生了孩子不到两个月,有极大的损耗。
后来损耗不曾弥补,又立刻中了毒,眼下又日日被心绞痛折磨着,简直里外都虚得只剩下空壳了。
“贵妃娘娘的心绞痛,在下可以抑制!”
慕清尘朝她恭敬地磕了个头,真挚高兴地说,
“虽不能彻底控制,但或许能让娘娘一天内,只发作一两次。”
“当真?!”
韩簌鸳听到,激动地从贵妃榻上坐了起来。
苍白的脸上,唯有一双充血的眸子,是全然不同的色彩。
“何时能成药?何时能见效?”她迫不及待地问。
“今日,便可。”慕清尘也没让她失望。
“好,你现在便去煎药,速度越快越好。”贵妃吩咐着。
于是,两个人的脸上,都不约而同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慕清尘若全力出手,别说解了她的心绞痛,便是彻底解开她的毒,也不过举手之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