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夏季,鲜肉很容易放坏。而且怕夜里有野兽,即使躺下来,不敢完全放松。
等天一亮,他们吃过几片熏好的狗肉干,又该出发了。
林思泠帮忙收拾行装,趁两人不注意,在一堆树枝草叶中收集到几根长长的头发丝,藏进小包袱。
对她而言,即便种植不出两人的忠心,能种植出饱腹的农作物,也十分重要。
“陈家村有去召南县的骡车,我们到那雇一辆。”
邢峰激励走得有气无力的母女俩。
想想再坚持十多公里,就能坐车。林思泠咬咬牙,扛着包袱,迈动小短腿,追在两人身后。
林莹莹脚伤好些,还是要依赖邢峰扶一把,才能爬上或者爬下那些高低起伏的蜿蜒山路。
经历这两天共处,林思泠发现她娘和邢峰没什么特别暧昧的地方。
凭良心讲,邢峰一直没抛弃她和她娘两个累赘,反而显得人品高尚。
难不成两人有时不拘小节的互动,在老古板村民们的眼中,是逾矩了?
听两人偶尔闲话家常,邢峰家里还有一个外甥,比林思泠大两岁,体弱多病。为了挣钱,邢峰不得不加入镖局,过那刀口子舔血的生活。
干他这行,很容易遇到危险。
有一次他押镖回来被仇家伏击,多亏林思泠她爹宋振发现,背回城找大夫医治。
于是,捡回一条命的邢峰,慢慢和宋振相交莫逆。
而城里短工,也是邢峰介绍的。宋振出事后,会这么尽心尽力帮她们母女,除了看宋振面子,大约还有愧疚心理?
否则,她娘这个没有富贵命,却有富贵病的狗脾气,哪个正常男人受得了。
一路急行军的林思泠,完全靠脑补两人种种的隐晦关系,来麻木自己疲惫不堪的神经。
晌午在树荫下歇了会脚。
她借口方便,转悠一圈回来拿出几个小毛桃。两人不疑有他,林莹莹只当自个闺女最近走狗屎运。
酸掉牙的毛桃子邢峰不爱吃,林思泠越吃越饿,唯独林莹莹啃得津津有味。
因为随时要起程,林思泠收集的青丝没办法种,路上他们靠狗肉干与杂粮饼充饥。
如此晓行夜宿,三人终于在第三天上午抵达陈家村。
远远便察觉不对。
陈家村上空老鸹盘旋,一声声叫得响亮惨厉;空气中飘荡血腥味,夹杂焦臭。
邢峰和林莹莹同时变色。
身处混乱不堪的年代,这种情况意味着发生了什么,对他们而言再清楚不过。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先过去看看。”
邢峰严肃地示意母女俩藏在路边灌木丛中,别发出声音。拔出匕首,猫着腰,小心翼翼摸进村。
片刻,见他遥遥挥手,示意没危险,林思泠方才扶着林莹莹过去。
看清楚周围情形后,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顿时恶心地捂住嘴巴,想要吐出来。
只见小小一个村子,破败无比,被人纵火烧得残垣断壁。随处可见人的尸骸,面目全非被丢弃在废墟中。
偶尔秃鹫俯冲,爪子勾起一截摇摇晃晃的“绳索”,飞向高空。
眼瞅林思泠抱住肚子蹲在地上,林莹莹不阴不阳说了一句:“粮食珍贵——死丫头你若敢吐出来,今晚别吃饭!”
林思泠掐住自个喉咙,硬生生把那种恶心感压抑住了。
倒不是她怕没饭吃,而是知道她娘心狠。大难临头,是极可能抛弃她这拖油瓶的。
坚持走到现在,双脚像断掉一样不敢吱声,不就是怕被两个大人嫌弃没用?
现在是她需要他们,而不是他们一定得带上她。
抹抹嘴,注视邢峰仔细查看一具具尸骸,听着他得出来的结论。
“这些人被杀,至少有五、六个时辰了。死者多数为老人、男人……”
邢峰直起腰,神情显得越发阴郁。
“没有年轻女人、小孩。想是土匪进村,将她们尽数掳走了!”
幸亏他们脚程慢。如早到半日,岂不是与陈家村同一命运了?
“邢叔,土匪如此猖狂?我们要报官吗——”
林思泠之前觉得宋家村任意动用私刑,宗祠法规大过国法,十分张狂。没想到走出宋家村,外面世界更乱,不由得心惊胆战。
她上辈子身在天朝,享太平盛世,哪里经历过眼下这种黑暗?
所以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依靠官方。
邢峰瞧她一眼,当她是孩子,没有嘲笑她的无知,只微微叹了口气。
“肃州六十多个城镇,大半遭灾,朝廷只知催缴税赋,哪管民不聊生。如今盗贼土匪四起,加上北面蛮族蠢蠢欲动,官府自顾不暇,管你一个小小村子?”
林莹莹没说话,扶着肚子,慢吞吞走在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