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通往西苑的宫道,徐稚棠走过许多次,非常熟悉。
徐稚棠一入宫,便有内廷的大珰接她乘轿。
她推拒了乘轿前往西苑的主意,也将已坐入暖轿内的萧宝鸾拉了下来。
博取贞禧帝的怜心,对她和萧宝鸾很重要。
两个小姑娘走了这一路,虽然有内侍跟在身后为她们撑伞,行到玉照宫门外时,二人的鞋袜还是湿了大半。
她们的脸蛋冻得红扑扑的,眼睫上压了一片白霜,呼出的气化成缕缕白烟。
萧宝鸾搓手跺脚哈气,“小野,你何时变得这样胆小了?怕汝宁那死丫头做什么?陛下看在你祖父与我祖父的面子上,顶多罚我们抄抄书,我肯定把你那份也一并抄了,本来你就没动手,是汝宁她诬陷你的。”
徐稚棠低头看着自己手里攥的这对草蚱蜢,口中喃喃重复张钤嘱咐过她的话。
“小野,你在说什么?”萧宝鸾伸手摸过徐稚棠的额温,以为她这小表妹被吓得在乱说胡话。
可一摸徐稚棠并未发烧,萧宝鸾开始心慌紧张,“小野,你别吓我。”又到徐稚棠眼前比出两根手指,“这是几?”
徐稚棠回过神来,“表姐,我好着呢,等会儿进殿内面圣,表姐你别咋咋呼呼的,看我的眼色行事。”
“行,都听你的。”萧宝鸾放宽心来,牵着徐稚棠步入宫院内。
正殿外廊下,李拙侯在那里,见到徐稚棠近前来,细细看了几眼她,见她脸上干干净净没有伤,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转而见萧宝鸾眼周那些淤青,李拙“哟”了一声,对她道:“鸾娘,你这是在雪地里跌了跤?”
他是明知故问,单纯想臊一臊脸上挂彩的萧宝鸾。
萧宝鸾随徐稚棠一同向李拙福身,她撅起嘴道:“李爷爷,您老人家别光顾着看我的笑话啊,我可要您救一救。”
李拙笑道:“鸾娘,你之前闯的祸比今日严重的多得是,如今你不也好好的站在爷爷面前。再说这大正月里哪有杀人的,爷爷向你保证,你这颗小脑袋呀,进去时在哪里,出来时便在哪里。”
李拙的菜户娘子萧氏乃萧宝鸾祖父的姐姐,李拙待萧宝鸾自是与旁人不同,甭管她这小娘子闯了多少祸,李拙都会替她去息事宁人,倒养成了萧宝鸾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相较之下,徐稚棠也是被李拙这样悉心呵护着长大,徐稚棠却是高傲矜贵,从不失她自己的体面。
这俩小娘子,李拙一样心疼。
他从袖内取出两枚红包,给徐稚棠、萧宝鸾一人一个。
“辞暮尔尔,烟火年年。朝朝暮暮,岁岁平安。”
萧宝鸾伸手向李拙再讨一个,“我九婆婆那个呢?”
李拙轻轻拍了一下萧宝鸾的手,指着她笑骂道:“你九婆婆让你去家里给她拜年,磕一个头给你一个红包。”
萧宝鸾吐出舌头扮鬼脸,一手揽住徐稚棠的胳膊。
“李爷爷,等我和小野见完陛下,出宫就去你家和我九婆婆拜年去。”
李拙弹指一挥敲在萧宝鸾额角,“还有脸说,哪家小娘子像你一样,打个架还打到陛下面前,需烦陛下评理的。最丢人得是,你怎么会被打伤?等你九婆婆见了你,她定是又气又好笑。”
三人又说了些玩笑话,李拙送徐稚棠与萧宝鸾进殿内。
在厅上侯旨的诸位大人瞧见萧宝鸾篷发垢面、还有一对乌青的眼睛,他们都曾是萧宝鸾祖父的学生,知道高陵侯府萧家有多溺爱这位率真坦然的四小姐,憋不住的几位大人甚至笑出声来。
萧宝鸾瞪了他们一眼,“叔叔伯伯们笑什么,你们在朝堂上议事不也常打起来吗?大家半斤八两的,下回我借你们手里捏的笏牌打人去。”
徐稚棠被萧宝鸾的话逗笑了。
在场的大人们本来瞧不上次辅徐遐是个女儿奴,今见到徐遐家小女儿这娇容神曦,却羡慕起来,也难怪他徐遐老是一副有女万事足的样子。
徐稚棠这一笑,连常黑着脸的兵部尚书杨泊都高扬起唇角,叹自己没有一个女儿。
李拙与各位大人说道:“还请诸位稍候,陛下料理完家事后,接下来就是议江南雪灾瘟疫二事。”
在贞禧帝心中,国事竟然放在家事后面,内阁几位大人脸上的笑顿时凝住。
*
进到东侧间内。
汝宁郡主一见到李拙身后的徐稚棠、萧宝鸾二人,便提高了哭声。
张钤依旧在东墙下摆的那张檀木大案后写祭文。
徐稚棠向贞禧帝请安的话音传入张钤耳中,他手中的笔顿了一下,下意识压下眼睫,忍下去瞧她的意念。
贞禧帝坐在金交椅上,脚边烧了一个炭盆,他正烘手烤火,命小太监从炭盆里捡出几个烤芋头。
“汝宁,过来向小野、鸾娘赔礼道歉。”
汝宁郡主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