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的异响传来,又在转瞬间被风沙声掩盖。
叶星动作蓦然一顿。
这声音乍听起来既像是小虫在地上爬动发出“唰唰”声,又像是烈风从窗缝渗进的呜咽声。但它实在太过轻弱,即便耳力极佳,也难以分清这异响和外面的喧杂究竟有何差别。
片刻后,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略微歪头,看向陈召身后的密室。
而与此同时,陈召的声音也轻轻响起:“我何苦这么做呢?我的任务只是帮世子寻找关于秘宝的更多线索,只要御大光成功拿到曲谱,我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这话乍一听也的确如此,陈召最初的本意只有北漠商队,寻找“骨”这种东西可是龙潭镖局的任务。按照当下那种情形,无论怎么想,他都没必要亲自打乱自己制定的计划,白白丢掉御光派这颗棋子,让自己深陷险境。
“但是,计划完成之后呢?”
宴离淮好奇地问:“假设你的计划完美成功,不仅没人阻拦御大光,甚至还让你找到了曲谱。但是外面群狼环伺,狼毒毒源不明,也没有任何得以应对的解药,那时根本没人敢出去清剿狼群,所有人只能变相留在客栈等死。”
“而你故意制造的那些流言,已经让客栈中所有人相互猜忌对立。等到图坤证明了自己从未被感染过狼毒,那么带头欺负人家表妹的你,以及御光派,就是你所制造的谣言里‘道德败坏、只为谋一己私利、利用别人’的罪人。”
他看着僵立在原地的陈召,笑了笑,说:“这场对立的矛盾出自你手,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一个人在绝望压抑到濒临崩溃的环境下,究竟能做出多么令人胆寒的事,更何况这座客栈有将近五百人。你在制定这场计划时,应该也清楚想到了退路吧。”
“——所以,我很好奇,你的退路是什么?”
陈召的面容半陷在阴影里,神色晦暗不清。
宴离淮故意顿了片刻,才了然地“啊”了一声,说:“你没制定任何退路。也就是说,从一开始你就清楚知道,这场计划无论成功与否,你都没办法活着离开这座客栈。那么,你所谓要迫切完成的任务,也再没有任何意义。”
良久的沉默后,陈召才沉声说:“即便如此,我也不可能眼睁睁放弃这个机会。在那种情形下,没人能知道狼群到底多久能被肃清。先不谈大家到底会不会一同葬身这里,倘若一旦狼群被成功驱逐,而我手中却什么都没得到,照样会被世子除掉。”
他说:“前后都是绝路,我更喜欢把那个计划称为破除死局的机会。”
宴离淮点了点头,“所以,你在计划出现巨大变故的时候,选择了临阵反水,直接让知道一切内幕的御大光出局。然后故意留在那里,等着那个所谓的逆转死局的机会——也是叶星和我——降临,对吧?”
他说这话时甚至还笑了起来,语气里完全没有任何被人利用的愤怒,似乎完全不在意陈召给他添了个这么大的麻烦。
陈召半隐在袖中的拳头慢慢握紧,少顷后又陡然松开,他压下所有情绪,说:“就像我无法料定这个意料之外的变故,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两位的身份。甚至说,我那时根本不知道龙潭镖局的少主也在为世子做事。”
“所以,我根本猜不到二公子到底会不会把我抓到这里,又何谈破坏计划?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我猜到二公子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那么我也极有可能,直接被你当成御光派的底层弟子除掉。你对我来说是未知的风险,并不是什么机会。”
这话说得简直称得上是天衣无缝。陈召在那时的身份也仅仅只是御大光手底下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弟子。当时所有人的身份都藏在伪装之下,没人能猜到一个客栈老板究竟会不会趁乱带走那几个弟子,更没人猜到他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那种局势下,把自己的性命赌在一个毫不知底、且能随意掌握一个人生死的上位者身上,生还的把握和单枪匹马出去剿狼没什么区别。
“……我总算明白宴知洲为什么会在青雄寨那么多当家人里,唯独选择你了。”宴离淮看着叶星,笑了笑,旋即转回目光,佩服道:“你实在是太擅长的演戏了。你说的这些话,恐怕连你自己都相信了吧?”
陈召的脸色慢慢冷了下去。
“你从来都不是‘当时局势’里的人,不是吗?”宴离淮说:“你不仅知道我的身份,甚至还清楚知道我会想方设法从你嘴里撬出点我想听的情报——而且,你也清楚明白我杀不了你,因为你手上独有一份曲谱。”
“这间密室是你的庇护所,你在这里不仅可以避开住客的针对,避免狼群的袭击,甚至还可以在这里发号施令。”
他用弯刀指了指旁边那具尸体,懒洋洋地问:“不然,是谁派他们来救你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