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房里并没有什么食材。
姜列九四下扫了一圈,看着贺清川,“只有几个硬馒头。那易盛他每日都吃些什么?”
贺清川一听“易盛”这名字,笑脸立马垮掉。“你就知道关心易盛。”
酸味冲天。
“他要是饿死了,你们跟大易的事可就更麻烦了。以大局为重,你也得让他填饱肚子不是?”
贺清川往她身边靠了靠,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先是轻轻叹了口气,后开口说:“你整天光想着别人,要多想想自己。”
姜列九抿嘴笑些,拍了拍他的侧腰,“我是在想我自己啊,因我在做我自己想做的事。”
贺清川听完她的话,静静地仔细地看着她,手离了她的肩膀,触上了她的脸,用大拇指轻轻柔柔地摩挲她的脸颊。从第一次陷入她的眼睛里开始,他总想对她无尽温柔。
姜列九能看出来,他觉得眼前这个苏冬九是很特别的存在。她抬起手,摸上了他的手,蹭了两下,把他的手给拿下来了。她对上他盛满柔意的眼,“是觉得我很与众不同吗?”
贺清川不假思索地点头。
姜列九也点点头,俏皮道,“慧眼识珠。”紧接着,她一转身,“走吧,看看那个人哭完了了没?”
她很难跟他说明白,其实她在某个世界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如果在那个世界,他会动摇的吧。她又跟自己说,想这些干嘛,活在当下得了,有什么好的就享受什么好的吧。
她走在贺清川前头,突然驻步,回头,“贺清川,我们在谈恋爱。”
“谈恋爱?”贺清川重复末尾的三字,“谈恋爱是谈情说爱的意思吗?”
“贺清川,你人真的不笨。”她仰着下巴去看他——他的脸配着身后的春光,全然好看。
“你大可以大胆些,夸我聪明。”贺清川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他就觉得两人变得比熟络更熟络,突然之间。就在作夜之前,他还有所顾忌,今天那点顾忌便消得无影无踪了——是你愿意靠近我了,他心想。
姜列九才不夸他,又扭过头继续走路了。
“苏冬九。”贺清川对着她的背,轻轻叫出她的名字。
耳力欠缺的姜列九听不到,还是悠悠地往前走着。
见她没何反应,他接着低声开口,“新帝登基,命我去边塞与贺家军汇合,势必击退大易挑衅者。我们会有好长日子不能相见。”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会是次很长的离别。他预想着种种,想自己如何风尘仆仆奔赴战场,想自己如何满身是血与敌厮杀,想自己如何身骑战□□旋而归,想自己如何再与她相见……可一瞬间,他在脑海里却突然描绘不出她的脸。
有点慌了,贺清川快步上前,牵了她的手,侧头定定看她的脸。
姜列九也侧头去看他,感受到他的手把自己的手抓得好紧,生怕自己跑掉似的,可能是因为眼前的易盛吧。
易盛已经由大哭转成抽泣了,看那样子,应是流尽泪水了。他瞥到姜列九往这边走来,赶忙抬起手,胡乱抹了两把脸——刚才是难过痛苦,这会儿又掺上了丢脸,在中意的女子面前如此失态,是有些不堪的。
姜列九想抽出自己被抓着的手,可贺清川丝毫不减力道,不肯松手。姜列九无奈,只好扬起空着的手,轻落在他脸上,来回抚了抚,“苏冬九心悦的可是贺清川。”
贺清川的耳朵登时有点红了,松了手,“知道了。”
哭到坐在地上的易盛听后咬了咬嘴唇,这两人是在往自己伤口上撒盐啊!他呼囔着鼻子开口,“你们是不是有……有点过分?”
姜列九在他跟前蹲下,“又想哭了吗?”
“你……你笑话我!”易盛把脸扭到一边,不看她。
“哎,我也哭,我哭起来比你可凶多了。日后你碰到我哭的时候,可别笑话我。”
易盛听出她的安慰之意,扭回头,不好意思开口道“我是男人”后,迅速低了头。
“男人当然可以哭了。若男人不能哭,老天爷为什么要把眼泪给你们?哭本就是人类的天赋之能,跟笑一样。想哭便哭,想笑便笑。”姜列九顿了下,“不光是男子,我们女子小时,也会被训诫遇事不能哭,哭是不好的,是会带来厄运的,好似只有笑才是好的。若笑便能带来好运,世间也不会有如此不尽的苦楚了。”
人,总是被鼓励要勇敢,要微笑面对一切,而哭是不必要的存在。
易盛的眼泪随着姜列九的一番话而干涸了。
贺清川看着蹲着的她,那么小小的一团,头上也没有五颜六色的发簪,安安静静的并不热烈,却比整个春天耀眼。
易盛沉思着,姜列九见他不开口,继续说:“饿吗?”
易盛抬眼,眼神迸发出的坚定,比所有的从前都胜。“我会跟着贺清川。”
姜列九并不意外,笑得轻松,“原来你在想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