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倒真是个妙日。”中年男子忽然一声感慨,目光飘然掠过四人,“既然四位都想不加注,通过赌上我们这博坊的三楼,那就随我来吧。”
“多谢,朗坊主了。”这厢出声的是那红衣男子,他淡淡勾唇,礼貌道。
赵挽缨因着他这一声,目在他身上光落了落,奇的是她觉得这人莫名有些熟悉。跟着他一起来的,会是何人……
只是赵挽缨未来得及细思便听见那位朗坊主向她要起了赌注。
“这最开始的赌注可还是要有的,这两位公子已经交了,那公子你们……”
朗元暗示道,却不曾想赵挽缨却道,“可我见这有些赌桌上的闲家似乎都未下注。”
自进了这观月博坊便一直暗暗观察着,博坊内的有些桌上空无一物,既没有下注钱财也没赌押的珠宝,倒是那桌旁围绕的人皆手握着几张纸,面容惨淡。
朗元低低一笑,答道:“他们都是赌输了财物,或者实在负债累累,走投无路才来博一博的,他们那是用地契做注。”
地契二字一出,赵挽缨眸色流转,同样眼神一变的还有那黑衣男子。
地契,这不是要百姓的命么!没了地的百姓,那就只能是流民。流民多了,世道也就乱了。
“若公子拿不出一分钱作赌注,恐怕不能赌,这是规矩。”最后四个字被朗元重重咬过,语气也冷硬了几分。
实际上,赵挽缨确实拿不出一分钱,她便是连这身行头都是抢的他人的,至于钱当时她留了一丝善心便未给人拿走。
“多少钱都可以下注么?一个铜钱也可以?两个铜钱也可以?三个铜钱也可以?”赵挽缨问,眼神却落在了另一处。
少年的脖子被青色的衣衫衬得白嫩而修长,一条穿着三个铜钱的红线环于其上。
“是。”朗元说道。
话罢的刹那,赵挽缨素手一挑,微凉的指尖擦过扶霖温热的脖子,拽过他脖颈上串着铜钱的红线,三枚铜钱瞬间入赵挽缨手。
扶霖只觉脖子上一空,眼神一震,嘴巴张了张,伸手想抢,却被赵挽缨一个眼神镇了回去。
他眉眼一低,眼神里碎光流转,漾着不明的情绪。
“三枚铜钱作注。”
赵挽缨伸手的同时朗元同样伸手,可是落入他手的却不是三枚铜钱,而是一袋沉甸甸的银子。
“既然有缘碰见同样想上三楼的公子,那这赌注我替你下。”裴蕴沉声开口,目光扫过赵挽缨握着那铜钱的手。
赵挽缨看着眼前横出的手一怔,而怔愣间,有人忙不迭替她应下,“那便多谢公子!”
说罢,少年刚想从赵挽缨手中要回他的三枚铜钱,却不想赵挽缨反是将那铜钱握紧收下,她不曾看向扶霖,目光只盯着面色沉静的裴蕴,“多谢公子。”
眼见赵挽缨应下,朗元握着那袋银子的手一紧,面色僵了一瞬,但却随即被他很好地掩饰了过去,“好啊!那几位公子这边来。既然几位公子一起下注,那按观月博坊不成文的规矩,几位得要一起赌——”
他拉长声调,一顿,方道,“这样可能只有一方胜者了。”
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人定的规矩;人定的规矩,那就是可以变的规矩。
此言出,那为首的两位公子却不为所动,竟都是默认了下来。隔着灯火重重,两人相视一眼,皆是各怀心思。
朗元默然转身,只身在前头带着路,而赵挽缨和裴蕴紧随其后,扶霖和红衣男子则跟在两人身后。
白衣卷着玄袍,两人并排走着,虽然都戴着□□,顶着一张寻常的脸,可那风神却非寻常人可比拟,一路走过,偶有人侧目,只觉得莫名和谐而相配。
几人从人群中穿过,目光却流连于赌桌的骰盅上。
骰盅是清一色的黑色,里头是三枚小巧玲珑的黑色骰子,骰子上的点数则是赤红色。随着庄家手中骰盅的晃动,骰子碰壁发出脆生生的敲击声。
一下,一下,又一下。
忽的,赵挽缨转头看向裴蕴,扯起一笑,她的眼睛像是倒映着光芒的琉璃盏,其中的神色变化多端,却张扬而刺目。
裴蕴看着,狭眸深色,在灯火摇曳间渐渐眯起。
若只有一个人能上得了这观月博坊的三楼。
是她还是是他?
那只该是她。
两人的目光撞了又散,而这时,朗元已然将人带到了一楼的赌桌旁。
“这儿,几位公子。”
人群散去,一张宽大的赌桌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
赌桌旁的人极少,近乎无人,只站着一位双目蒙着红纱的女子,她一拢红裙衬得面色格外惨白。
而当两人走近时,上一赌局恰巧结束。
一下,一下。
只听那骰盅停了下来,砰声一响,女子素净的手掀开那黑色的骰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