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山叠翠,远木澄清,森绿的密林中,鸟声叽叽喳喳。
倏地,一声惨叫声响起,枝头的鸟儿惊飞,随着簌簌的落叶声,少年清朗的声音显得惨兮兮的。
深土坑中,原本的青衣小道士只剩下半截身子露在外头,另半截则被埋在了土中。
“我说过了我不会说出去的。”少年灰头土脸的望着赵挽缨。
赵挽缨不理会,而是直截了当地问道:“为什么出现在巷子口?为什么装晕?你有什么目的?”
接连三问,每问出一问,赵挽缨的语气便冷上三分。
“我就是路过,一不小心就看见……”少年忽然意识到说错了话,求生欲极强地改口道:“不对!我什么都没看见。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你别活埋我。”
赵挽缨冷哼一声,不信。
冥冥之中,她的直觉告诉她,他是有意出现的。
想着,赵挽缨撬起一勺深棕色的泥土,向坑中倒去。
“欸——呸!”少年摇晃着脑袋,吐出一口泥土,“喂!你真要杀我么!”
少年一口泥土味吐完,又接连迎来两三口泥土。棕色的沙土倾倒下来,如下了一场滂沱的泥雨。
隔着那飞扬的尘土,面如土色的小道士看见了那双冷冽的眼,她的眸底黑压压一片,令人心惊。
他不说,她就真的……要活埋他!
真狠,够狠。
算了,罢了。
“我说!”
赵挽缨的动作随着少年的这一声“我说”终于停下。
她将铲子插进土中,立于一旁,蹲下身来,直勾勾地看着青衣小道士。
少年看着突然靠近的赵挽缨,不由咽了一口口水。不知是否在心中盘算着什么,他半晌后才开口。
“我乃相鬼子的关门弟子,千灯观的第二十六代观主,此行下山,是奉师命匡世扶弱,助那天命之人登帝位。”少年说着,抬眼看向赵挽缨,他睫毛虽沾染了一层泥灰,可却挡不住目光的澄澈。
在他那清澈的双眼中,赵挽缨竟看不出一丝伪意。
毕竟这世间,真话往往被误解,假话往往被当真,真假半掺的话往往骗人最深。
“这与我刚刚问你的有何干系?”
“当然有干系!”少年看着赵挽缨,目光亮亮的,直言不讳:“姑娘你就是那命定之人,我就是来找姑娘的!”
这话让赵挽缨不由扬唇,她笑着,眼底却没有笑意:“你怎知我是那命定之人?”
“在下占星卜道算卦,从未错过。”
“是么?从未错过?”
赵挽缨低笑一声,不耐烦地用手掐住少年的下巴,强迫着他抬起头来。
对峙无声。
少年心中忐忑,背上冷汗直冒湿透重衣,他仰着头,一双清透的黑眼看着赵挽缨,他竟有些猜不到她接下来想干什么。
与其等她开口,不若他先发制人!
“我知你不信我,可你得信我,我没有恶意!我奉师命下山真的就是来帮你的,没想初初碰见你是那番情形。你不信我也是正常,可我真的不是来害你的。我真是来帮你的,这是命,我的命,你的命。命运天定,你我都躲不开。”
少年道士先一步开口,噼里啪啦的一番话将赵挽缨未说出口的话堵回。
他跋山涉水下江南,好不容易找到人了,怎能罔虚此行?
他不能死,也不能被她赶走,就算做一块狗皮膏药他也要粘着她!
似是下定了决心,打定了主意,少年突然道:“你现在是不是要去寻个东西,我知在何处!”
赵挽缨眼神一变,掐着少年脸颊的手一紧,痛得少年倒吸一口冷气,他白皙的脸颊上顿生几道红痕。
“那你说我要寻什么?”
“是个……死物。”少年蹙了蹙眉,似乎在心底算着些什么,悄声喃喃了半晌,最终道:“尸体!”
此言出,赵挽缨眼神顿沉。
她确实是要去找尸体——薛举的尸体。
薛举一事说来困惑颇多。
她杀薛举之日是腊月初八,那日她杀薛举后,亲手取了他项上人头,将他的尸体藏在了这林中。随后,她和英娘按计划来,她回龙山寺,英娘则拿着盘缠离开禹州。
可却不料的是,英娘在逃离的路上被薛举缠佳了。
是的,薛举,死而复生的薛举。
但幸亏半路杀出了个来纵,救了英娘。来纵当街揍打了薛举一顿,将英娘带回了满春楼。而薛举被揍后,则是一病不起,不日便去世了。
在薛举去世后刚刚下葬不到一日,便出了昌英侯口中陵墓被掘,头颅被盗的事情。那时,她为了藏匿踪迹,绕了远路回龙山寺,直到回到寺中才得知昌英侯抬棺进京之事。
于薛举此事,赵挽缨疑惑两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