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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翎这边的事情算是暂且告一段路,御史台那边还有的要忙呢。
劳子厚迫于现状,无奈之下,不得不主动上疏致仕。
薛中道手脚麻利,点了几个心腹过来,关上门叫他把工作交接清楚,就准备直接把人给送出去。
劳子厚就跟水田里被风推着动的稻子似的,风吹一下,他木然地动一下,等再回过神来,就已经处于半扫地出门状态了……
对他来说,今上午这一系列的事情,不啻于是做了一场极坏极坏的噩梦。
出门前还是好好的御史台中丞呢,怎么忽然间就成了疯子?!
而那枚官印……
他很清楚自己没有调换过,也没有让官印离开过自己的视线,一定是一开始的时候,越国公夫人给的就是假官印!
可恨那时候他只是简单瞟了一眼,竟也没有细看,以至于进了敌人彀中,稀里糊涂,坏了下半生的仕途!
事发突然,劳子厚一整个都打昏了头,再后来被薛中道连逼带迫,稀里糊涂地写了致仕书,这会儿回过神来,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只觉得后背的衣裳都被冷汗湿透了,黏糊糊地粘在身上。
虽是深秋时节,却又仿佛是回到了酷暑的粘腻暑夏。
“子厚,子厚?”
有人在叫他。
那声音高而玄妙,好像是庙宇之内,佛陀在宝座之上俯视众生时发出的垂问。
他愕然回过神来,正瞧见了薛中道温和之中不乏关切的面容。
薛中道说:“圣上听说了你的事情,也觉怜惜,特意派遣御医来为你诊脉。”
说完,他极有风度地笑了笑,给来此的两位御医让出了位置。
劳子厚浑浑噩噩地品味着那句话。
圣上……御医诊脉……
就好像是黑暗里陡然发现了一束光似的,他忽然间振作起来了。
我没有病,更没有疯!
是有人在蓄意陷害我!
劳子厚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冲了过去,低三下四,近乎哀求地伸出了手:“劳烦两位御医专程来走这一趟了……”
他眼睛里闪烁着一点光,像是黄昏前夕阳的闪烁,又仿佛是篝火燃尽之后的一点红星。
薛中道淡淡瞟了他一眼,并没有在这儿久留,朝两位御医微微颔首,从容走了出去。
……
宗正少卿将今日须得批注的文书处置完了,到院子里去活动肩膀的时候,就听见隔壁院子里传来一阵稍显嘈杂的吵嚷声。
起初有人又惊又怒地在叫喊什么,只是很快就淡了,又发出一种嘴巴被什么东西堵住之后的闷哼声,最后那声音也淡了,终于彻底归于宁寂。
他伸臂的动作短暂顿了一下,很快又灵活如初。
过了会儿,外边门吏悄悄来报:“隔壁御史台的劳中丞病了,圣上亲自派了御医来瞧,最后也是无计可施,这会儿人已经被薛大夫安排送出去了。”
“不奇怪,”宗正少卿说:“薛中道做事,怎么可能留下空子给人钻。”
如此叫圣上派来的人把事情过了明路,此后劳子厚便再也翻不了身了。
门吏顿了顿,又有点物伤其类地说:“御史台的两个门吏因为没能拦住劳中丞,被薛大夫下令杖责二十,这会儿人已经被带出去打了。”
宗正少卿心道,这就是因为那两个傻瓜站错了队,稀里糊涂掺和进这事儿里头了。
他反而说:“薛大夫还是手下留情了。”
门吏听得愣了一下,觉得纳闷儿,又觉得黯然,只是不敢直说。
你们这些上官,都有点何不食肉糜……
宗正少卿见状笑了,说:“他要是真的狠心,就该一起撵了,那这两个人才是真完蛋了。满神都那么多衙门,难道还有人会为了两个门吏驳御史台主官的面子?这会儿打了,事情也就过了。”
门吏若有所思。
那边宗正少卿活动完肩颈,已经开始活动腿了。
这会儿他才后知后觉地觉得疼,当下“哎哟”一声之后,果断问:“隔壁那两个御医走了没?没走的话赶紧去请过来,我先前不小心摔到腿了……”
……
劳子厚的事情,就这么落下了帷幕。
虽然大多数人都看出这里边存在着些不为人知的蹊跷,然而御史台关上门把事情办了,旁人也不好贸然再去插手。
尤其薛中道与乔翎一道去面过圣,圣上也已经派遣御医来替劳子厚诊脉,御医也亲口说“劳子厚大约的确是疯了”,这本身就已经很明确地彰显出圣上的态度了。
事已至此,别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圣上说他疯了,那他就是疯了!
倒是也有极少数的人猜到,或许劳子厚这回的事儿,同越国公夫人正在京兆府经办的案子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