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子厚先前自觉拿住了乔翎之后有多得意, 这时候就有多惶恐。
他脸色惨白,死盯着手里那枚官印上的字迹,过几瞬后, 又好像被恶鬼咬了一口似的,彷徨又难掩惊恐地去看乔翎。
乔翎尤且愤愤, 愠色溢于言表:“你看我干什么?难道还是我给你掉的包?!我进了御史台之后,就去寻王中丞了, 那么多双眼睛瞧着呢, 你可别想着往我身上赖!”
事发突然,劳子厚面白如纸,王中丞猝不及防, 两个门吏面面相觑,亦是神色惶惶。
倒是御史台的左右邻居,太史监跟宗正寺里的人听见动静, 察觉到同僚门前有热闹,闻着味儿就过来了。
王中丞打眼一瞧, 就见左右邻居门前都已经聚起了人,以一种看似很忙, 实际上根本什么都没做的姿态, 故作不经意地瞧着自家衙门这边。
最过分的就是宗''正寺那边, 连四品的宗''正少卿都出来看热闹了,人趴在柱子后边朝御史台张望,官袍露出来好大一块,还觉得自己掩饰得很好!
劳子厚此时只觉得大脑充血,四下里什么东西都顾及不上了。
周遭好像有一团黑洞, 这会儿已经要把他吞下去了。
王中丞环顾左右之后有所发现, 赶忙就请乔翎与自己这位明显是闯了祸的同僚往御史台里边进。
别在这儿继续丢人现眼了!
乔翎作势要跟他较真:“这可不对吧?先前不是说没有官印押在这儿不能进的吗, 现在真假官印的事儿还没有搞明白,倒是又能进了?”
王中丞就见着柱子后边的宗''正少卿将大半个身子都探出来了,难掩兴奋,聚精会神地伸着耳朵听动静。
他只觉得眼前发黑,当下苦笑起来,朝乔翎拱手求饶:“乔少尹,难为您的是劳中丞,可不是我,您先前过来,我配合得还不够周全吗?”
王中丞恳切道:“好歹给御史台留些情面吧,乔太太!”
乔翎这才肯罢休,跟他一道重又往御史台里去。
外边看热闹的两个衙门眼见着热闹走了,皆有些意犹未尽,目光依依不舍地送了好远,直到再瞧不见热闹们的身影,才算作罢。
宗''正少卿惋惜不已:“多好的瓜啊,可惜我吃不到!”
说着,忍不住吧唧了一下嘴。
宗''正丞抄着手站在旁边,却说:“少卿只管等着瞧吧,越国公夫人从来不爆小瓜,御史台到底能不能把事情给按住,犹未可知呢!”
事发的时候,御史台的主官薛迟薛中道并不在台内,而是在政事堂。
今日在朝上,杜御史上疏弹劾京兆府少尹乔翎,极大地触怒了圣上,作为御史台的主官,事后薛中道必要给政事堂一个交待。
这边的事情还没结束呢,台内就有人来请了,知道事关重大,不便张扬,只说是两位中丞有一桩案子拿不定主意,请他回去做主。
薛中道听着这话就觉不妙。
底下两位中丞知道他现下身在何处,更知道他现下是在这儿干什么,但还是急着请他回去,这不就意味着御史台内发生了一件他们两人都处置不了的、极为棘手的事情吗?
薛中道人还没回去,心就已经提起来了,向宰相们告罪一声,匆忙回去了。
等他走了,卢梦卿还问呢:“御史台这是出什么纰漏了?”
柳直已经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玩笑着说了句:“看薛大夫的样子和两位中丞的态度,不定是起火了呢!”
其余几位宰相听罢,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事实上,事情可比起火来得严重多了。
回去的路上,他问是出了什么事儿,来人顾及着四下里行走的官员,硬是没敢作声。
一直到回到了御史台,把门关上,才迅速把事情给讲了。
薛中道听了个开头就开始窝火了:“平白无故的,劳子厚扣乔少尹的官印干什么?他吃饱了撑的啊!”
这规矩的确是有过,但是现在已经接近于废止了。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这规矩可能会被人钻漏洞,而御史台经过两次重修之后,也已经将涉及机要文书的记档挪到后边一栋楼里去了,等闲出入不得,几乎不再有泄密的风险。
被钻过什么漏洞?
官印被扣住期间,有人拿去加盖在了别的文书上,因此相关衙门和御史台把官司打到了圣上面前去!
最后事情了了,御史台也被翻修了,重又建起来一座楼,那规矩虽没有被正式废止,却也接近于是摆设了。
谁承想劳子厚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忽然间就把这事儿又给翻出来了!
这要是没出事儿的话也就罢了,天杀的,为什么就卡在这期间出了事儿?!
劳子厚把乔少尹的官印扣住,还写了收据,再还回去的时候,官印却成了假的……
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