盅接一盅地换,我住的院子总是弥漫着药味。我心知事情拖不得,便称自己久病成医,给自己下了几剂猛药,很快好了起来。
吃药的这一个多星期,婢女对我的问话皆有回应,似是把我当成了孙府的半个小主人来看,我也因此摸清了孙府众人的行动规律。
当然,我问的最多的,还是孙权。
等我终于能自由行动的那天,我见到了孙尚香。
她正和孙权站在一起。
奇怪,她的发色和瞳色较之孙权都显得更为浅淡,倒是更接近孙策。
难怪江东有不少关于孙权的流言。我上前去打招呼:“仲谋。”
“哦,这就是我的新姐姐?”孙尚香的声音偏高,显得有些刺人尖锐,话语却意外的柔和,“长得还挺好看的嘛!”
孙权偏过头来看我,他手上还拿着书册:“医师说你可以下床了吗?”
我略略点了下头,向孙尚香介绍自己:“我叫黎怀瑾。”
她手上的金弓质地分量很重,但她拿着一点也不显得吃力。我心下已经有了计较。
“这是你的弓?好漂亮。”
孙尚香顿时高兴起来:“算你有眼光,这是我哥新给我打的弓。”
“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样漂亮的弓,若是得空,尚香可愿为我表演一番?”我的眼里闪烁着纯真的喜爱。
见我不似其他小姐那般扭捏作态,孙尚香高兴了许多:“好啊好啊,到时候我带你看看一弦六箭!”
我故作惊讶的样子:“一弦可发六箭?!”
“哼哼,第一次听说吧!”孙尚香得意地昂着头,发辫轻扫过手上的弓。
金弓刺目,锋锐的光直逼天穹。
浑浊的水沉在少女扬起的眼眸中,溢出暗色。
董澄弯唇笑了起来:“好厉害!”
她向来八面玲珑,擅长讨得他人欢心,就算是桀骜难驯的孙家女公子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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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我一早就起了,换了身衣服去给吴夫人请安。
我身边的两个婢女是吴夫人拨给我的,原本是她院子里的人,对我也很是尽心。
连日喝药让我的精神颇为不济,我进门请安的时候,吴夫人也才刚起不久,她见到我的时候有些意外,但还是柔和了面色。
“我还以为是仲谋呢。”吴夫人朝我招了招手,“来,坐到我旁边来。”
我敛了敛袖子,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脸色总算好些了。”吴夫人的指尖抚摸过我的眉睫,少女生得极好,宛若摇曳在风中的白色菡萏,只要一用力,就容易从纤细的枝茎上折下。
她看上去仍是关怀小辈的和蔼长辈,殷殷切切的:“在孙家住着如何?可有什么不便?”
我乖顺地摇了摇头:“没什么不便的。”
吴夫人轻拍着我的手背,一下又一下的:“那就好,我还寻思着没有金丝蜜饯,你会苦的吃不下药。”
我面露疑惑之色:“夫人说的这是什么话。”
眼前的少女娇憨地皱了皱鼻子,叫人看不出破绽:“徽璇可不是那样娇气的人,在家吃药,也从不需要蜜饯一类的。”
吴夫人打量了她两眼,这才骤然笑开:“……是我记错了,是尚香小时候吃药需要蜜饯紧着。年纪大了,事情也记不清了。”
少女笑意如常,亲昵地靠过去撒娇:“吴夫人还年轻着呢。”
推门而入的孙权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他在门口停了两秒,才踏进来。
“仲谋。”我同他打招呼。
“母亲,怀瑾。”明明都是早起,孙权看上去一丝不苟,比草草梳洗过就来的我看上去整洁了不止一星半点。
怪难为情的。我摸了摸自己只戴了一根玉簪的发饰,红着脸坐直了身子。
“尚香也回来了吧,”吴夫人挥了挥手,“把她也叫起来,我们一家人一起吃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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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家果然豪富,给我找来了许多医学孤本,许多都是我未曾见识过的内容。
我一边学习,一边拿吕蒙当试药。
吕蒙是孙策介绍给我的。孙策好得奇快,明明骨折了,却比我这个病号先一步下了床,看上去生龙活虎的,也不时来看望我。
但江东事多,他也不是时时有空,所以才派了人来。
名为陪伴,实为监视。
我有身份符牒在手,但这也说明不了什么,想假扮人的方法有许多,换个符牒不过是最基本的。
去处理黎家后事的人快马加鞭也需要旬日,他自然得找些方法来处理我。
至于吴夫人,她怕我是真的,又怕我是假的,哪怕后面察觉出了几分不对,也只是试探几句,对我的态度也不曾发生变化,而是由着底下的人去查。
吕蒙为人虽憨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