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道上,木剑声看天色已暗,走走停停,想了又想,放心不下,还是咬牙折回。
他悄悄跟上那几人,看他们一路左拐右绕,竟是向着宫外的那座小山丘而去。
夜风凉凉,卷动起他的发丝,他亦步亦趋的跟着,瞬间就明白了,赵元冲是为何出宫…
这山丘他不熟悉,但没人比他更懂皇帝来这里是为什么。
他的前生自这里而去,今生自这里而生,三年前他一步步走下山,脱胎换骨,妄想忘却前尘立地成佛,却从未想过有一天还会站在这里。
他跟上山,静静跃上树干,隐在丛丛叶间,仰身半躺。头顶乌云半闭月,树下,是一青坟旧塚,一人阐心自语。
赵元冲道,“阿玿,今年清明呃梨汁糖糕陪你吃了三年,我实在甜腻了,御膳房这次换了梅子椰冻,明晚你来尝尝合不合胃口。”
树上,木剑声撅下嘴,心道,是你不识货,梨汁糖糕才不会腻,不过…梅子椰冻是什么,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赵元冲想了一下,又说道,“其实我也没吃过,不知道好不好吃,但…总之应该比梨汁糖糕要好点吧。”
木剑声往树下瞪眼,梨汁糖糕怎么着你了?你还瞧不起梨汁糖糕了
赵元冲道,“转眼你都已经二十四了,你知不知道,我十七岁时便对天盟誓,我不想要你做妹妹,我想要你做妻子,”他低头一笑,似是回忆十分甜蜜,“谁知,就连我也是没完全料到,你和我想的原是一样的。”
木剑声用手背按住灼烧的脸颊,心想狗皇帝真不要脸,这种事…心里明白就好了嘛!
“阿玿,你再等等,皇陵马上就完工了,等收拾妥当,我就接你过去,你在那里等我,我们夫妻生同寝,死同穴,那时候,我们就再也分不开了。”
树上的人眼眶微热,擦了一把眼睛,却阴阳怪气切齿冷笑,谁和你夫妻谁要和你同穴你“爱妻娇妾”那样多,合葬不得一个大通铺?
赵元冲伸手温柔拂过碑身,“阿玿,你不要怕,我会时常来看你,再也不会留你一个人…”
突然,他手一顿,眉峰双目换成厉色,转身看向四周。
木剑声蹲起身,也觉出了周围不同寻常的气息。
贺奔显然也有所察觉,果断掏出袖中响箭,掷向高空,看那红色烟火绽开后,和辰良奔至赵元冲身边,挡在他身前。
方才还静谧的野地上猛然刮起一阵阴风。辰良不由打了个寒颤,正想说什么,便听到有呜呜幽幽的声音从林中深处而来,分外渗人。
他凝神侧听,那声音似哭喊似尖啸,时高时低,和着这荒林孤坟,他只觉汗毛根根竖起,喉头滚动一下,问道,“不会真有鬼吧…”
贺奔警惕巡看,道,“别瞎说,哪来的…”他话音未落,那哭啸声突然近了,就似在耳边身侧,周围头顶都是,却不见半点人影踪迹。
赵元冲接过贺奔递来的重剑,握在手中,眸如利刃扫过四周,“谁在装神弄鬼出来”
随着他话音一落,那哭声似乎感到愤怒悲伤,蓦地拔高凄厉起来,并有声音咆哮道,“赵元冲血债血偿,还我命来”随后树林周围沙沙作响,都是恐怖怨怒的声音,凄厉而阴森。
声声都道,“还我命来…”
木剑声在树上看得清楚,周围空地并无人迹,忽然飘起的引魂灯燃着荧荧磷火,照的灯壁上一个字如鬼魅般恍惚又清晰。
那是一个“谢”字。
赵元冲也看到了,对贺奔道,“怕是恭诚伯余孽,都悄无声息潜到宫城了,竟无人察觉。”
贺奔道,“是皇城军失职。”
辰良牙齿打颤,“只要…只要不是真鬼…况且,恭诚伯是先皇凌迟挫骨扬灰的,与陛下何干…”
“不要说了!”赵元冲打断他,“是鬼又怎样,挑起兵祸难道还要风光厚葬么?无论是人是鬼,他们生前死后我都不惧。”
周围鬼声嗤嗤冷笑。
木剑声在树上咬紧下唇。她这几年造化太多,见过战塚枯骨,见过黎民流离,见过哀鸿遍野,早就从骨到皮换了副心肠,现下又听赵元冲一句“挑起兵祸还要风光厚葬么”,竟心内颤颤一痛,悔恨重起。
而恭诚伯之死死无全尸残忍之至,他早知道是赵怡晟手笔,虽曾迁怒恼他,如今想来,谋反之罪,又勾结外敌,若真赦了…下对不起黎民,上与他帝王胸襟相违…他不禁摇头一叹,唉,父行本如此,算他不孝,此仇…此仇,无颜再报。
而明知自己罪孽滔天,当年赵元冲却想出那样暗度陈仓的法子来保全了自己…大约他多少也有些问心有愧吧。
木剑声想到此处,心下正有了些滋味,却忽见林中白影飘忽,道道白绸利剑一般向正中三人射去。
赵元冲用重剑隔开迎面击来的白绸,只听“铛”一声,却是金属相接的脆响,定睛一看,却见那白绸四周镶嵌着薄而锋利的刀片,是以操纵自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