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稚抬起手来,想要抓住那一缕微光,可惜握不住,光线就这样穿过她的手,照到房中那幅画像上。何等的貌美,沈稚不自觉的笑了笑,嘴角上扬的那会儿,她彻底瞧见了画中人。
画中的人是自己,是十几岁的沈稚,身着红色凤冠霞帔的自己。
沈稚看向窗外,见到满园春色不与外界夏日相辉映,感叹道:“春色虽好,却不如夏时数花相照流水般怡人。”
既然此时是夏时,春色更显得难能可贵啊。
“不合时宜罢了。”沈稚勉强动了动嘴。
沈稚都记得。
楚贞玉。
这位女将军在云州史册乃至朝廷史册上都有过一段浓墨重彩的描写。
沈稚依稀记得,那是在书院里读书温习的的时候,曾在书上看到过这位楚贞玉将军的肖像。
她还拿着这图去问夫子这位将军的生平逸事,可夫子只回答她一句:开朝第一女将,智勇无双。
祁逍当时是楚贞玉的侍卫。
阿娘说,一个极其优秀的人总会不由自主的就用自己各方面的美去攫取他人灵魂,而别人便是情动而不自知,她根本无暇去处置这些,她只要保持沉默,便会一直有人尊崇爱戴喜爱她,好像花鸟虫鱼在天地间生存直至死亡般再自然不过。
沈稚又想起他给祁逍做的衣裳。
沈稚小心翼翼的从暗格里抽出一卷花线和绣花针,准备在祁逍的衣裳上绣花。
这暗格是沈稚摸黑偷偷打的个洞,专门用来防着祁逍的,不曾想现在却用在了这处。
沈稚剪掉多余的红线,神色微微触动,仿佛又想起了他和祁逍的初见,不,在那以后。
那时候他穿着领边带紫的骑射服站在僻静处,他身边女子如云,无人打扰他,就这么看的话,不说惊艳他人,偏偏就是出彩得不行。
这么些年他身边除了傅昭昭一人,身边没几个女眷。有些看不惯他的人都说他脑子缺根弦,娶了郡主还不知足。
沈稚闭眼时回忆穿插在她脑海里,与他有关的一切一切都慢慢浮现了出来。
不管是他策马奔腾还是骑射一绝,都是众人眼里的功成名就的小王爷,很少有人能去肯定他作为小侍卫陆砚回取得的成就。
她自己也给祁逍带来了很多流言蜚语,他肯定难过过,也无奈过罢。
他不顾一切为爱勇敢所做的的努力得不到别人肯定,更得不到沈稚的肯定。
或许我们该学会着放下?
她又想到了她同白定峤大婚那日。
“姑娘,白小公子来迎亲啦!”侍女绽开笑颜说道。
“不可聒噪。”沈稚笑着说道。
打趣片刻,侍女们开始为沈稚净面梳妆。
金丝凤凰外袍长长的后摆铺展开来,黛眉长睫纤纤玉手,正红烟纱朝霞软罗。沈稚有着一张颇为圆润的瓜子脸,柳叶眼尾旁点缀着几颗饱满的珍珠,身披金丝薄烟夕色轻纱,发鬓上镶嵌珍珠金柄步摇,仔细一看说是倾城色不为过。
倘若日后再来探望亲友们,自己定然会有很多孩子,而那些孩子会叫自己的姐妹姑母,然后自己会逗他们,给他们买糖人风车和小葫芦......
这都是梦,这都是梦......
明明是跟她一起逃学、一起去金川河旁边的小酒馆喝酒、一起去长春桥边卖小木鱼、一起去买百花糕的白定峤.....怎么会到了某一天就突然变成了别人,而且他还说他不是好人,也不是什么白家小少爷,他是赵国皇子赵扉......
一切美梦和回忆都随着这场婚礼而烟消云散了,沈稚每时每刻想起来都觉得痛苦万分,只要一看到那张重叠的脸就觉得白定峤并没有走,或许是他们长得太像了呢,又或许自己他早就已经死去了呢。
沈稚躺在地上,费劲力气也摸不到簪子,她缓缓皱眉,双眸微闪,克制不住的血水如注,从嘴巴里流出来,极其重的血腥味充斥着她的整个喉咙和鼻腔。
沈稚苦笑,她明白不了自己的心。
割舍不下的是白定峤还是自己呢,她总是问自己。那么爱上祁逍是什么接受不了的事实呢?沈稚连眨眼都觉得费力,她还是觉得,就这样死了最好。
不就是鹤顶红么。
好苦,这就是濒死的滋味吗。
沈稚忽然想到那年飞雪连天,祁逍冲自己笑。
长亭上,飞檐上……草长莺飞时,祁逍在那头等着自己。
自己没勇气接受这一切,也没办法正视自己的心意,更没办法承诺祁逍。
大口大口的鲜血染红了沈稚的衣领,像盛开的芙蓉花一样大,恰好,清新淡雅的绿色外衫就像绿叶一样。
沈稚侧头看过去,有人推开门。面前那个虚晃的人影嘶吼着。那一抹血色映入他的眼帘,她无助又绝望的眼神漫淡沉入深渊。
沈稚并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