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来啊。”韩易咂摸出了巴尼耶行为举止间的猫腻。在没有因特网的1987年,想要调查清楚一位顶级富豪的财产分布状况,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个16岁就能被达利圈养在莫里斯酒店里的人,早就吃了无数富豪的艺术捐赠。为什么非要辛辛苦苦地跑着一趟,去巴黎西郊给夫人拍杂志写真,赚一点微不足道的零花钱呢?当然是早有预谋。”“已经研究了贝当古夫人很长一段时间了。”“毫无疑问。”“我现在对他的心理评估报告很感兴趣……我真想听听,他是如何解释贝当古夫人所谓不去塞舌尔度假的‘古怪行为’的。”“他说……”……“他说:这只能证明一件事。”贝当古夫人转过身来,看着亦步亦趋跟随她,听故事听得入神的芭芭拉。“这只能证明您并非真正拥有您的财产,是的,夫人,您买下了它们,但您只是在替其他人保管它们而已。”“替谁?”“我问道:我的丈夫?我的女儿?如果是这样的话,我非常乐意这么做……我别无所求,只求分享。”“我清楚地记得,说完这句话之后,巴尼耶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一旁如坐针毡,根本不想被卷入话题之中的费里尼,笑得很大声。”“‘看来您真的不知道您在做些什么,夫人。分享?分享这个词的意思是,您,得在所有人之前,先品尝到它的滋味’。”“说完,巴尼耶走到费里尼的沙发后面,撑着靠背,说道:‘夫人,坐在您面前的是全世界最伟大的导演之一,一位伟大的存在主义者,他曾经说过,你只会在你做过的事情里存在。问问您自己,夫人,您做过什么完全属于您自己的事情?别提欧莱雅、别提这座庄园,这是其他人留给你的馈赠。哪怕是一件,就一件,您做过的,让您能在这个世界上,特别是在您自己心里,留下印记的事情,您能想到吗’?”“我没有急于回答巴尼耶的问题,而是把询问的目光先投向了费里尼。费里尼还是那个……经典的他。眉头深锁,摊开双手,挑起眉弓,喉咙里咕哝着意义不明的词汇,前后摆动脑袋,表示这的确是他曾经讲过的话。”“‘那您,巴尼耶先生……您觉得,什么事情能够在我心里留下印记’?”“‘任何能让您感觉到自己存在的事情’,他说。”“‘您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反驳。”“‘我已经回答了您所有的问题’,他耸肩,然后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回三脚架。”“‘您之前有创作过什么吗?’他问。”“我顿了一下,问他:‘如何定义……’”“这句话刚出口,他就不耐烦地伸手打断了我,说:‘创作不需要定义,您为这个世界贡献的任何,我们能听得到、看得见的事物,都是您的创作’。”“我思考了很久,背心不停地渗出汗水。我多想马上结束这个话题,上帝啊,电影之神就坐在我旁边,我能说我创作过什么?我简直一无是处!”“过了很久,我才以一种耍小聪明的方式回应了他。”“我说:‘这样说来……我女儿就是我最骄傲的作品’。”“刚说出口,我就后悔了,因为巴尼耶那戏谑的视线简直能把我灼烧干净。他的眼睛只蕴含着一句简单的短语:‘我就知道’。”“没有再继续为难我,巴尼耶开始履行他的职责。他站到相机前,试拍了几张照片,然后突然跟我说:‘夫人,我可能需要您的帮助’。”“‘画面里有两位伟大的人物,这很棒,但我还需要一些东西来装饰背景。我不知道您的庄园里有哪些适合出镜的东西……所以,可以请您来帮我做一下布景吗?’”“‘如果您对我的意图有所质疑……那么,是的,我就是想让您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一点您的想法、您的印记、您的艺术’。”“‘请吧’。”“我大可以对他的请求嗤之以鼻,并严肃地要求他做好自己的工作,不要再浪费我和费里尼先生的时间。但那天我憋着一股劲,想要向他、向费里尼,也向我自己证明,我并不仅仅是什么财富的门卫而已。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我有能力依靠自己的力量,留下属于我自己的遗产。不管这份遗产有多微小。”“我开始严肃地审视起我们所在的起居室,在脑子里飞快地将我父亲留下的藏品过了一遍,然后,按照我脑海中勾勒的图画,搬了几件雕塑过来,然后重新调换了一下家具的位置。原本靠墙摆放的书桌,被移到了窗边,然后我请费里尼先生在那里坐下,而我,则坐在了他对面。”“‘弗朗索瓦,帮我一个忙,把三脚架放在我和费里尼先生中间’,我指挥着巴尼耶。”“‘好的,女士’。他照做了。”“‘现在构图是不是好多了?’”“‘构图不需要变好’……出乎我的意料,巴尼耶这样回答我,‘只要它来自于你,就有意义’。”“就是那个瞬间,我被他的精神世界吸引住了。他的精神世界并不完美,恰恰相反,那是完美的反义词。他被父亲殴打,被母亲忽视,从取向到爱好,都是那么离经叛道。我想,他必须得发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