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毓的怒火在晓寒走进来的时候达到了巅峰。
原因无他,晓寒看起来太小了,身上衣裳又脏污破烂。
他一把抓住裴怀雁,失望透顶质问,“你就是拿这么大的小孩子来敷衍我?”
裴怀雁伸出手,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现在能救她的,只有这一个人了!”
宋子毓压根就听不进去他的话,只是满心满眼都在床上那个人身上。
这一看,就见那乞丐模样的小童子正为罗葳葳把着脉,说来也奇怪,这时候晓寒也收起来那不可一世的放浪模样,这样子坐在上首,倒有几分神医风韵。
下一秒,他这风韵便荡然无存了。
“给我小药箱拿来!”
他一嗓子扯了起来,与下首的一行人面面相觑,半晌才讷讷开口,“哦,已经没了。”
他语气平稳,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怎么样一般。杜时莺却知道,这不一般。
晓寒将自己的小药箱看得极重,断不可能弄丢。唯一的可能就是在离开他们那段时间遇到了什么事情。
杜时莺这样想着,略带沉重地看了晓寒一眼,却被晓寒敏锐地捕捉。
晓寒何等聪明的人,见她看自己,便以为杜时莺这是在担忧他能不能治好床上这个人。
“帮我找几味药来。”
他看着罗葳葳紧闭双眼的脸沉声道。
说完这话,他就伸手揽过旁边的笔墨,小手灵活划下几笔,便递给了杜时莺。
杜时莺接过去,一看上面的字迹陷入了沉默。
晓寒长得极好,正是因为他长得极好,才让人怀疑这字是否是他亲笔写就。
毕竟,这字太丑了!丑得像鸡爪子扒拉过的土地一般。
旁边的裴怀雁见杜时莺一脸惨不忍睹,也伸过头来,待他看清那字迹的时候也陷入了沉默。
见他们都这样,晓寒冷哼一声,“这姑娘这症候,怕是熬不了多久了。”
剩下的话他没说出来,只是静静地看着宋子毓,宋子毓一把抢过药方,却在看到那字的时候偃旗息鼓。
这倒是难住他了。
看着宋子毓的表情,晓寒的目的达到,状似不经意嫌弃道,“真是没用,上次为世子配药的时候还挺顺利的,怎么,离了那个莽夫,你们竟什么都干不成?”
杜时莺恍然,随即回头看向沈县令。
毕竟是他,在出事以后借走了马庚以及剩下的兵力。
沈县令嘴角抽了抽,玩味地笑了出来,“原来马将军竟有识别小儿鬼话的能力,小县确实没有想到,这便就派人去请他过来。”
他说罢,便转身吩咐下人,耳语两句,杜时莺听得并不清楚,只是想着马庚没事也便松了一口气。
床上的罗葳葳气息愈发地不稳,躺在那里仿若一尊白瓷娃娃,瘦骨嶙峋,一触即碎。
不一会儿,沈县令派去的人就回来了,身后跟着马庚,杜时莺看着他,除了脸色白了点,没有什么其他的问题,这才收回视线,将自己手上的东西递给马庚。
马庚伸手接过,对着她们行了一个礼,转身便退了出去。
沈县令看着他背影的目光有些不善,杜时莺轻咳一声,“我去吩咐一下,让厨房烧点水,为宋将军清理一下。”
宋子毓一口气松了大半,这才发现自己浑身泥泞,一股馊掉的气息萦绕他的全身。
向来是过惯了优渥生活的华贵少爷,如何能忍受?也顾不得水热不热了,奔着门就跑了出去,杜时莺不放心他一个人,便推搡裴怀雁也去跟着他。
他们一走,沈县令就将自己身后的仆人也散了。
这样一来,屋子里醒着的就只有晓寒、沈县令和杜时莺了。
除了罗葳葳不时的气短喘声,屋子里静得吓人。
沈县令细细打量着杜时莺,看得杜时莺一阵心惊,“你们拿这么个小孩儿来蒙蔽我,是何用意?”
杜时莺见他如此问,慌得一下子瘫软在地,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晓寒嘲讽地看她一眼,随即不忿开口,“谁说我是在陪他们演戏?他们没这资格!”
说着,他直直地看着沈县令,“你先天不足,阴阳失衡,变成现在这样,很痛苦吧!”
这话像是触碰到了沈县令的痛脚,他好一会儿没有出声。
确实如此,他这般模样,世人都说他漂亮耀眼,如璀璨明珠,只是他到底也不清楚这究竟是有事求他的恭维话还是取笑他的反话。
时间久了,他也不愿在众人面前露出自己的容颜。连着这沈府的下人,都是自小养在府里的。
也不知道是晓寒说准了他还是怎的,没一会儿他便无心再针锋相对话里有话了,他沉默着走了出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杜时莺这才回过神来,走到门口去,将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