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霜刚扒在门边观望了个大致情况，一位鸨妈身后跟两壮硕打手一阵风似的进门来，吓得灼霜闪进房内，俩打手自觉在房门外守卫。这位鸨妈身段窈窕，青黛娥眉，一双丹凤眼透着精明干练。
“李公子，对不住对不住，小丫头初来乍到青涩着呢，怠慢公子啦！”半老徐娘鸨妈双手轻搭在男子肩上，赔笑着给他道歉，男人只是哼了声继续喝茶。而后鸨妈往床上拿了一件外衫围在女孩身上，扶起她坐到床边。
“雀丫，你爹为给你那不成器的哥哥娶媳妇把你卖给思乐坊，你还想着回去不成？即便回去，又能讨到什么好结果？”见女孩不再抽泣，老鸨起身到桌上取了个茶杯，拇指轻轻扣动食指上的指环，些许白色粉末落入杯中，再抬高茶壶冲入茶水，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不着痕迹。
“你若不想接客，咱就暂且不接。妈妈从前也是苦命人，被夫家抛弃，咱女人呐还是得靠自己最踏实，靠男人有何用？不喜欢便随意抛弃，你觉着呢？”女孩默不出声，小口饮着茶水，妇人满意地微笑着，继续道“自被抛弃那日，我便发誓此生定要过荣华富贵的日子，瞧，如今绫罗绸缎、金钗银簪不是任意挑，山珍海味任意食用，你不想过此等日子偏要吃糠咽菜，或是吃一顿饿两顿，最后靠卖儿卖女过活？”
听老鸨所言，女孩浅薄的认知无比赞同，可她依然抗拒，几经思虑，还未理清头绪，身体已睡倒在床上。
老鸨站到男人面前，给自己倒一杯茶堆满谄媚笑脸道：“今日奴家以茶代酒给公子赔个不是，不敢扰了公子雅兴，改日再陪公子一醉方休。”仰首饮尽，见男人面色缓和，眼神暧昧瞅着他道“带刺野玫瑰更香甜，只要公子满意，往后这丫头都给公子留着。”男人嗯了一声，老鸨告退出去，顺道带上房门。
灼霜暗道不妙，见男人脱掉内衫正解裤子，立马转过身打开房门冲出去。听到门响，男人提着裤子回头吼道：“何人？”跑到门边不见人，咬牙切齿地一脚把门重重踢上，又饮下一杯茶缓和好情绪，才扑向床上的女孩……
穿梭在曲折走廊，各包房里男欢女爱的声音袭来，不绝于耳，清晰得让灼霜心烦意乱，把寻人之事抛诸脑后，快速飞离思乐坊。此时她又累又困，不知为何，在人界比蝶界更耗费体力元气。
清晨，太阳未升，鸟儿已在窗外的枳椇树上鸣叫。淡雅的桃花香气一缕缕萦绕，未睁眼，钟离壎深深吸了又吸，唇角微微勾起，刚要抬手掀开被子，才发现有个人躺在身侧，右手被缠住，一张小脸紧紧贴着臂膀。
钟离壎吓得虎躯一震，用力闭眼再睁开，甜美安睡的小脸还贴在自己臂膀上。眼珠左右来回转动，脑海飞快翻滚，昨日情景仔细回忆一遍，没有任何纰漏，到底怎么回事？她为何会在自己家……自己床上？她是否会认为被轻薄？母亲发现如何是好？若此事传出去又会如何？……一连串问题浮于脑际，让他无法再安然躺着。
试图剥离缠住他的女孩，轻轻坐起身，想要慢慢抽回手臂。正当他以为挣脱束缚时，女孩猛地拉扯，一个不慎，差点跌扑在女孩身上，得亏他还算机敏，双手撑在女孩两侧，正准备起身，女孩突然睁开双眸，四目相对，钟离壎满眼惊慌失措。女孩大眼眨巴眨巴，眼珠稍稍下滑，盯着男子红润薄唇，脑中突然就浮现昨夜在思乐坊看到女子扑在男人身上亲吻的画面，那是何种滋味呢？她微抬起头，把唇瓣轻轻贴上男子嘴唇，停留一瞬后离开。
女孩眼中映出瞳孔放大的男子，他双颊直至双耳倏地通红一片。再倏然起身下床，大口大口急速呼吸，差点晕厥，匆匆跑到水缸前，舀起水一瓢接一瓢往脸上泼，一并弄湿了衫裤。
正房中的钟离夫人闻声出门，惊骇不已，她几时见过儿子这般狼狈模样，速速走到儿子面前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压低声音：“邪魔附体么？怎会这般德行？成何体统？”
母亲的声音又把男子好一番惊吓，连忙跑回屋准备把女孩藏起来，哪知寻遍整个房间不见女孩踪影，他又跑回水缸旁再往头上泼了几瓢水。怎会如此？明明唇上余温尚在，桃花香气未散，怎会如此？双手撑住水缸边缘，垂首看着水面映照出的自己，水珠从凌乱发丝滴落，荡碎水中失魂落魄的男子。
此时钟离夫人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便缓和了音调道：“壎儿，你究竟怎么啦？为娘让人找医者来瞧瞧？”
男子摆摆手道：“无碍，梦魇罢了，母亲先用早膳，不必叫孩儿。”遂回房，躺到午后方起。
胡乱吃些饭食，到书房温文，发现砚台下压着一张狭窄字条：午时北城门外树林见，灼霜。拿起字条反复确认后，连忙整理仪容，换了一身交领白衫，淡青薄纱外袍。向母亲辞行原由是拜访师友，遂出门雇了辆马车直奔北城门。
付过钱，车夫返回，钟离壎独自朝树林行去。他已然多年未进山，林木葱翠，阳光灿烂，空气新鲜，花香阵阵若有似无，鸟儿歌唱前所未有的婉转动听，似乎在替他表达此刻心情。清晨种种疑惑通通不再重要，那些顾虑害怕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