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腾的突然离世,让贾府的众人好生忙乱了一阵子。尤其是王熙凤,她因为印子钱与张家告官之事,原本王子腾升官,之前贾母又免了她的管家权,就算是将这事揭过去了。哪知,这个节骨眼上又传回来这样一个消息,她听说的时候,差点一头栽倒,还是平儿手快,扶助了她。
好一会儿,才稳住了神,她赶紧去荣庆堂,请示贾母。
贾母也是刚听了消息,才打发了王夫人派人回去探问,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慌得很,觉得比当年贾代善在战场上传因来受了重伤还不安,王熙凤一说要回娘家去问个清楚,她马上允了,还问贾琏呢,王熙凤摇头说不知,她让王熙凤先回去,又让鸳鸯去传话,叫赖大亲自派人去,立刻将贾琏寻回来来。
大半个时辰的功夫,贾琏回来了,听说是这么一件事,也是吓了一跳,忙亲自骑马,赶到王家去。
贾母坐在荣庆堂的厅里,探春与惜春并黛玉过来,陪她说话,她也着实支不起精神,还是黛玉看出来,找了个借口,与探春一唱一和,三姐妹又结伴走了。
贾母坐卧不定,只盼着是消息有误,一会儿贾琏和王熙凤回来,和她说是虚惊一场。
可惜,怕什么来什么。
贾琏派了心腹小厮兴儿回来,回禀了事情,王子腾在离京只有二三百里的一个叫了十里屯地方,染了感冒风寒,出于谨慎,便停下赶路,延医调治,不想却遇到糊涂大夫,误用了药,才服了一剂,就死了。
贾母听了,心里咯噔一下,一个入了内阁的一品大员,怎么会……她不敢细想,可脑子里却分明清楚,王子腾可不是什么文弱书生,只是风寒感冒,是什么样的糊涂大夫,能开出药来,吃一剂就误了命。
心里再慌,贾母到底是经过大事的人,面上还是稳住了,忙命人打点奠仪,不必她安排,王夫人这时已得了消息,亲自去张罗,王熙凤已经过去了,她也带上宝钗,还有宝玉等人,都要过王家去祭拜的,贾赦贾政也去了,贾琏更是去帮忙张罗。
人已经没了,不管怎么样,王子腾是升了官,入了内阁,就算没有到任,也是一品大员,丧事不能简办。何况,王家也好,贾家也好,早通过气了,这个时候,办的越隆重,一时半会,越能镇住别人。故而如何繁忙,不必细说。只王熙凤与贾琏便是得了贾母之允,留在王家,帮着王子腾夫人操办。
贾政已在在工部任了郎中,差事渐多,他本是个仔细谨慎的,因为才学有限,却最是负责不过,如今新上任,所有公文必细细看过,凡拿不定的,都要再三琢磨,早出晚归,只休沐日来贾母这里请安,母子二人说上几句,听闻贾政差事逐渐上了手,贾母的心才放下来。
宝钗如今成了荣国府的管家奶奶,虽说是王子腾的亲外甥女,却只开始几日过去搭把手,后面都留在府里,王夫人日日回娘家哭灵,她很是清楚,兄长一逝,不管是王家、贾家,还是宫里的娘娘,都失了最大的依仗,每想到便心口头,哭灵时几次晕过去,好容易停灵期满,王仁扶棺南下,她就病倒了。
宝钗又要管理府里,又要侍疾,还要到贾母处请安,虽说贾母免了,她依旧日日必来,别的都在顾不上,黛玉如今住在潇湘馆,她也一直未能有时间去叙一叙话。
王家与黛玉无关,王熙凤顾不上家里,便将巧姐托给黛玉,黛玉欣然接手,每日教巧姐读书作画,带着巧姐在园子里逛,巧姐年纪小,对于王熙凤与贾琏忙的事情并不太清楚,却是十分乐意来跟黛玉作伴,以她小人儿看来,这个姑姑可比父母与平儿更投契。
因着巧姐儿的缘故,黛玉想着小孩子应该喜欢热闹,每日带着她在园子里逛,或是去惜春那里坐一坐,或是去探春那里玩一玩,三个姐妹如今恢复早年间的往来,只是少了迎春,不然真和当年黛玉初来荣国府的时候相差无多。
只是探春隐隐觉得不安。可她一个闺阁女儿,并无办法。只得按下心里的不安,除了与黛玉、惜春这里往来,每日都去荣禧堂给王夫人请安,再与宝钗一路,说上几句话,或是宝钗请了她,便去宝钗的院子里坐一坐,本来想借机跟宝玉说上几句话,劝上一劝,可惜她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宝玉一听她提到读书,转身便走。
去了几回,皆是如此,宝钗的为难她看在眼里,便不再去了。
待到初六,王夫人进宫请安归来,虽然什么都不曾说,探春却松了一口气。
宫里的娘娘仍安好,无事便是最大的好事。
同时松口气的,还有贾母。
黛玉倒不知道这些事,一来,贾母也好,探春也好,从来不在她面前流露半分;二来,她与王家没有任何关系,自然不会去琢磨。人有生老病死,她虽未见过王子腾,却是见过王子腾夫人的,王子腾既是王夫人的兄长,年纪自然在五十五之上,又是武将,有军功在身,说不定就有旧伤在身,早几年又四处巡边,如今身体不支,这个年纪病逝,不说长寿,也算正常。反而是当初戴语说贾家可能会抄家时,她想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