戮岳的气质外形极相符,导演曾宸又是圈内很受瞩目的才华新人。张雪当时把剧本递给他的时候就说,这片子,搞不好拿几个冷门奖。
周戮岳听完只觉得平淡。他于事业上一直没什么动力,很长一段时间都安于在各种剧里打酱油,偶尔拍广告,没工作的时候就做宅男。直到剧组拉群看见工作人员名单里有宋茵那一天,才彻夜未眠到早上六点,静静看太阳升落。
那时才意识到自己以前活得多么无人气。朽木一样。
某种程度上,是宋茵激起了他对演戏的企图心。
“杀青了。”周戮岳转头去看宋茵。
“谢谢你。”他讲。
他们之间可互相讲谢的事情实在太多,宋茵一时不知道他影射哪一件。
她想了想,抱上去。
也不管刘芬会不会偶然看见。总而言之这一刻路边无人。既然无人便可放肆贪恋。
她嗅他衣领间的味道。“那我也要谢谢你。”宋茵说。
谢谢你给我重新相处的机会。
谢谢你从十七岁就教我动心忍性,凡事不是求而必得。
周戮岳回拥住她,眸子里神色却黯淡得很:“你是不是也这么抱过秦易文?”他换个姿势,把下巴抵在她肩膀,“在补习班的教室后面,竖了一架电子琴,秦易文在那里和你表白,说你既是他的学生,也是他的爱人。”
宋茵头脑一片空白,不知如何回答——原来车上他听得那么认真。她和刘芬胡诌自己和秦老师的恋爱史,副驾驶那位冷面男竟然一字不落地记住,还要当面复述给她听。
她笑出声来。
“你全听到。”她讲。
“嗯。”
“我那是瞎编的,为了让芬姨安心。”
二人抱着,晚风吹过耳边。周戮岳忽然,想起自己还没关视讯,转头一看手机果然稳当当放在电箱上,曾宸朝他们一言不发地啧啧笑。
“挂了。”周戮岳耳朵微微红。
宋茵盯住他,觉得整颗心满到快要溢出。
“上楼么?”然而最后只是平平静静问。
问完自己心又跳两下。她也知道自己色厉内荏,不敢将关系更近一步,总要在关键时刻铩羽。如今他们之间,除了宋茵的心理沉疴,还有周母的眈眈旁视,障碍重重。
她当一会缩头乌龟,想必老天不会怪罪。
周戮岳似乎也料到她要走,毕竟两人在楼底待很久总是奇怪。“走吧。”他也拉她的衣袖往前走。两个人默默无闻。宋茵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严肃问:“刚才在医院,那个医生面对曾宸,不像是认错人的样子。”
“我也觉得,”周戮岳担忧讲,“不知道他生什么病要做化疗,平常看他喝酒抽烟是一点没少。”
“我下回跟曾宸见面再问问,可能就是认错了。”他安慰宋茵。
然而他未能预料到杀青夜那天就是最后一回见到曾宸。
二人最终上了楼,各回各家。宋茵走进公寓,看见桌上是自己精心准备好想送给周戮岳的杀青礼物——一缸鲤鱼,两尾,活泼游来荡去。然而念及时间晚了,便想着明日再给出去。
第二日她特地赶了个早,去敲对面的门,却半天都无人应。
给周戮岳发消息,对方只回:今天送妈妈回北京,已到机场。
来港城只住两天么?未免走得太快。宋茵觉得突兀,却不好再说什么。
谁知从那天起三日后,周戮岳的公寓都没人出入。宋茵没深想,只觉得大概周戮岳陪母亲回家肯定要在北京住几天。她也从没过问为何刘芬会长居北京。
直到两个礼拜以后,公司在港城的重要会议,周戮岳没有出席。张雪只一句话淡淡略过:周戮岳去北京了。
“以后港城这边的工作,给他全部推掉。”
没人发出什么质疑。周戮岳于维持人情方面一直淡泊得很,和公司里艺人都不算太熟。他人又不红,别人也没有巴巴和他社交的必要。北京是中国娱乐圈中心。只当是正常的工作变动而已。
唯有宋茵听完,杯中的冰咖啡洒了小半杯。
——这回轮到他不告而别。
如果时间能回溯。宋茵便可知,数日前那一晚,她回到家里,只顾盯着金鱼看,忽略了对面公寓里女人被封住嘴的轻不可闻的呼喊,和门口鞋垫上陌生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