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
护士看到一地水渍,急匆匆拿来墩布。
“小心点儿!走廊人来人往的,这么大一摊水叫人跌跤了怎么办?”护士一边拖地一边嘴里并不客气地念念叨叨。周戮岳接过墩布帮忙。小护士见他靓便不再争辩,墩布给过去了事。宋茵从包里抽出纸巾,递给刘芬。
“芬姨,来,擦擦手。”
茶香味tissue,叠成精致扁平面。带着小心翼翼贴住刘芬的手指。七年前的场面是完全倒置。曾经宋茵才是高高在上被服侍的那一个。他们母子二人误以为自己承了宋家的恩,对宋家人是有求必应。
刘芬想起来就会浑身发抖。
七年前阳平中学高三开学第一天,她在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前,亲自对儿子介绍宋茵:“那女孩子是宋叔叔的女儿。”
多少年后周戮岳因失眠暴瘦而人鬼不像的每一晚,身为母亲,刘芬恨不得将当年口快的自己拆肉噬骨。
对宋茵,她其实没太多恨意,爱护怜悯更甚。毕竟遭遇那么惨的女孩子,碰上一对狠毒父母。
刘芬愿意帮宋茵很多忙,像从前一样对她好,给她煲汤,为她织毛衣,甚至把她当干女儿养。
唯独不能叫她靠近周戮岳。
“岳岳,你叫个车我们回家吧。葡萄糖也快挂完了。”刘芬抬头看了看吊水瓶,接过宋茵手上的纸巾,反过去握了握宋茵的手,“茵茵,你也顺路的,跟我们一起吧。”
“我听岳岳说了那个林薇小姐的事。干你们这一行不安全的,不要一个人回家。”刘芬拎住毛线包,像从前一样温柔地絮絮叨叨,对方才天台上她目睹的一切绝口不提。
仿佛大家来医院真的只是因为一次简单的低血糖而已。
周戮岳沉默地跟在母亲身后,三人走到医院门口。的士停拢,周戮岳却率先坐上副驾驶。刘芬和宋茵同乘后排。
刘芬和宋茵闲谈,又把毛线包里的小玩意儿拿出来给宋茵玩,香水膏、北京点心、印着国旗的广场舞手绢,把宋茵当小孩子一样哄。“芬姨好时髦。”宋茵笑。
“你这孩子确实比岳岳嘴甜,我跟他讲我在北京的生活,他每次就敷衍嗯嗯哦哦了事。”刘芬也笑。
二人顺着北京聊起来。刘芬做了十几年寡妇,但于生活上精细柔情得很,并不是传统愚顽之人。如果不是往事恩怨牵扯,宋茵相信芬姨会是她很好的长辈。
“你谈恋爱了没?我之前听岳岳说,你有个圈内男朋友的。”刘芬忽然找新话题。
无奈这一句话讲得实在不平顺,说一会想一会。宋茵听着,也知道对方下了多少决心。
没人天生喜欢为难别人。
顺着后视镜宋茵看了周戮岳一眼。他正望着窗外,仿佛全然走神。“有的,姓秦,叫秦易文。”宋茵轻轻讲,声音并不怎样有底气,但也不排斥,带着微微喜悦,当真像寻常二十多岁小姑娘讲起男朋友害羞一样。“哎呀!我知道他!演技老好的,就是不太火。”刘芬赶忙问起来。
司机不知道这一车人的关系,以为都是亲戚,见漂亮女孩讲起恋爱话题便竖起耳朵兴高采烈地听,时不时发表些意见。大家聊得兴冲冲,都是慈眉善目的脸。没有观者能想象到他们七年前曾共同卷入一场血案的天堑。
齐南路的老街从那时起封掉一半。卷入色情案的垂死官员,胸口的血留了几米远。
车子停进公寓,宋茵才喘一口气。她没受过什么专业表演训练,却觉得这一车路已经讲出自己最好的演技。装也得装成真的,能让刘芬安心就好。至于前排的周戮岳听着她半真半假讲起和秦易文相知相爱时是什么心理,宋茵早已无暇顾及。
周戮岳付了的士钱,忽然接到曾宸慰问视讯,便叫宋茵陪周母先上楼,自己站在马路牙子边看着曾宸喝醉的脸。
“宋茵呢?你们到家了没?”视讯公放,曾宸醉鬼般的声音传来。
“我在这儿呢。”宋茵站直,伸长脖子,清清冷冷朝手机小小的界面一笑。周戮岳没回头,从屏幕里看见她的脸,月光如水下心跳慢了半拍。
“是你们剧组的同事么?”刘芬一旁问,“茵茵,你不用陪我上楼,你们去聊聊。”
宋茵本以为她要自己和周戮岳避嫌,此时倒不知如何进退。
“去吧。”刘芬握一握她的手,随后转身自己走。
宋茵于是便又回转身走到周戮岳身边。“我在这儿。”她朝曾宸斯斯文文重复。曾宸腮边红透,下巴一抬一抬,黑框眼镜悬在鼻尖,笑得看见牙花,鲜少有这么活泼的神气。“春——鲤——”他在屏幕中大喊。
通过视讯可以看见他身后还有许多剧组工作人员。宋茵一一望去都眼熟得很,不禁心里感慨。“正——式——杀——青!”屏幕里大家齐声喊。
周戮岳笑得很平静,也在屏幕这边轻轻应和着。春鲤是他第一部做男主的电影。题材和风格都很边缘,角色却恰好和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