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珠给男人盘地像核桃,被指尖轻捻,被玩弄,同卷瓷逆来顺受的前半生别无两样。
周围那些带编制的鬼均敛声屏气,他们如千万年来不朽的站桩目无聚焦地望向彼方。卷瓷甚至觉得此时只有他和她的呼吸声,热烈而急促。
男人的手含住眼球用力覆在卷瓷的眼眶,钝痛后没迎来清晰。他未将手再移开,便是这样直直伫立着,伫立在结满咒印的碧海朗天阙。卷瓷被蒙住眼,释然感溢出心头,觉着有些安稳。他的手没有捂得太紧,卷瓷轻轻拨开眼前阴霾。稍显俏皮地将头别了一百八十度并上扬六十度,这回看清他了。
她们不是第一天认识的。
只不过每一次都不一样,每一回都失常。
“你是谁?”卷瓷望向他棱角分明的脸,心口发紧。
妖风不识趣,男人过膝的长发划过卷瓷的脸,或重或轻地撩拨。恍惚间,如瀑长发变作万千青蛇滑腻腻地缠绕在卷瓷的脖颈,松一下紧一下。她自诩还没死透,果不其然勒出一道鲜艳的红痕。男人俯身,就这痛处愤然锁喉,仇恨的眼神全然不似方才那般平静。就在卷瓷呜咽着快背过气时,男人眼神一阵恍惚,撒手将她丢出去了。
哈哈,从人间到地狱都是神经病。呃,磕到头了。好疼……
卷瓷还未感叹怎么鬼也有痛觉,昧上眼又昏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就是在医院的病房,洁白的房间飘散着的似有若无的酒精味钻进卷瓷急需消毒净化的大脑,她几乎不能确定是做了个噩梦还是还阳了。唯一能确定的并且反应过来的是,并非那鬼魅化作纪典的样子,而是这阴魂不散的邻居八成就是厉鬼。放从前她必是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而今朝怪事频发,她不得不对这人产生警惕和恐惧。
这一次卷瓷不会再坐以待毙。她抓紧办理了出院手续,心情豁然。
原苦于找不到联系方式,手机划过一条陌生的微信消息。
“老地方等你。”随即附上面包房的地址。
卷瓷再上回莫名其妙地昏厥之后,身体已然是虚弱的不行。
她光速赴约,果然纪典端坐在餐桌前高贵悠闲的享用他的下午茶。
卷瓷:“你到底是谁?”
纪典颔首,不作言语。
卷瓷愤怒得将包扣在桌上,她的神经紧绷,音量拔高,全然不顾在场人们的目光。
她觉得给逼疯了,从当初好奇这男人的第一眼开始,周遭都变得戏剧化起来,像铺垫很久又讲不出所以然的神话故事,抓心挠肝。她巴不得,巴不得把这忽然闯入自己生活的男人掐死。
纪典:“你不记得了吗?”
“神经病,我能记得什么?记得你大半夜扮鬼,还是鬼大半夜扮你?记得乱七八糟和支离破碎的怪梦吗?”卷瓷感到与他说话有壁。纪典眼神定定地望向她,像是在透过她看向不太确切的远方。
“他很想你。”纪典笑得诡谲。
“他是谁?”
“他是他,我是我,我也是他,他也是我。你上回见的那个长头发的娘炮就是哈哈哈……”
卷瓷感到空气都凝固了,以至于她觉得近旁用餐的顾客都在面无表情的机械式摄入食物。指针来了又往的走向,颇为诡异,时间好像溜走了又返了回来。她跌坐在凳子上,而男人却向她更近了一步。
“摸摸我的手吧。”卷瓷不受控制地攀上他的手腕,一根一根地去捋他的手指,像是刻意要摸出什么似的。伴随着店里有些侘寂风的音乐,像风中吹散的蒲公英,她的脑子完全混乱了。
“是你砍断的……”她几乎要溃散的意识,瞬时间又拧成一团。
她耳边掀起女人尖锐的叫声,拔高,拔高,不住地拔高。很熟悉,熟悉地像她自己的。卷瓷觉得恐怖极了,反手就给了纪典一巴掌。
“疯子,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