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皮水已经被崔承嗣喝下。崔承嗣把碗扣在案上,还未开口,一方香帕忽然点了点他的唇。
温热的指腹隔着柔软的帕子,比火还灼人。
崔承嗣赫然攥住明姝的腕骨,眸色幽深。
她又似受了惊的幼鹿,眸泛秋水:“我,我只想帮夫君擦擦唇角……”
他的薄唇上沾了杏皮水。崔承嗣凝眸,不禁想,若是她再大胆点,方才碰到他的,岂止是方帕子。
他盯着她莹润欲滴的樱唇,耳根不知怎么发烫。
下一秒又把明姝无情推开,“不必了。”
他怕以后喝水,都会想起这方帕子,想起这双水雾弥漫的眼眸。
明姝是王室女。
他不该,不能做思凡的和尚。
明姝将帕子绞缠,掖在腰间,像是有点委屈。好一会,才将那件差人草草做完的襕衫取出,塞到他手里,情意款款道:“夫君,廷州夜里冷,我瞧你没有几件体几的衣裳,特意给你手缝了一件,你要不要看看,合不合心意?”
料子是极好的水光锻,防风耐寒,贴身时又滑软如女子肌肤。
针脚细密,女红精湛,似乎是费了番功夫。
崔承嗣又想起那日斥骂她的话,不觉沉道:“为什么送我衣裳?”
“你是我夫君呀。我这辈子都指望夫君,自然要待你好。何况我在深闺便久闻夫君大名,如雷贯耳,能嫁给你,内心不知多欢喜……”
“好了。”同样的回答,崔承嗣听过一次。
就像他骗她有病的鬼话,他总觉得不真实。
可细究,又踅摸不出什么差错。
崔承嗣想了会,将衣服铺开,打算试一试。刺目的狼图腾入眼,他脸色顿时阴沉,刺拉一声把衣服撕了条大口子,狼头面目全非。
明姝骇了一跳。
他却把衣裳扔在地上。
“以后不必送了,我不喜欢。”
如此鲜艳精致的曷萨那图腾,很难想象她不是有意为之。但她不知道,他最厌看到那些东西。
明姝似是受了惊吓,瑟缩退了两步盈盈欲泣:“对不起,我,我不知道哪里又招惹了夫君,岑姑娘说,夫君穿了这件衣裳便会高兴……”
她颤颤地拿回了那件从后背便烂掉的襕衫,两滴豆大的泪珠儿坠在狼眸上,洇开片湿漉漉的痕迹。
唯唯可怜的模样,演技登峰造极。
崔承嗣的心似乎也因那两滴泪珠儿,被狠狠揪了下。
她原来什么人都倚靠不了,傻兮兮地问岑雪衣了。她一点也不知道,岑雪衣曾派人劫她的亲,他却没有告诉她。
难怪,会戴他厌恶的胡帽。
会送他厌恶的衣裳。
可他……真的那么厌恶么?
明姝隐忍着哭腔,柔弱的双肩一抖一抖,便要起身离开营帐。还没等哭脸变笑脸,却又听到背后崔承嗣冷淡的声音。
“夜幕已临,路途不安,今晚先留下。”
他走到她面前,捡起了那襕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