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的脖子,饮恨倒在了她如火的嫁衣下。
明姝舌尖轻舔唇边血渍,蹲下,正想看看这匪徒身上有什么值钱的宝贝,远处忽然传来急促而声势浩大的疾驰声。
整齐划一,蹄声稳健,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
队伍所过处俨如夺命风暴,嚣张的匪徒竟纷纷哭喊求饶。
明姝心弦微动,极目眺望,只看到漫天黄沙、刺目鲜血和在这极致血腥与野性中穿梭的黑色暗影。
失神间,弯刀划破了掌心。
随行的婢女采苓突然扑到轿子一侧,欣喜若狂颤抖道:“得救了!殿下,我们得救了,崔太尉派人过来救我们了!”
崔太尉?
明姝忆及平日在内廷所学,恍悟,采苓说的是崔承嗣。昭国武官之首,持节度掌一方军政大权者,呼太尉。
奇怪的是,此地距离廷州近十里,前不挨村后不着店,就算队伍葬在沙漠里,也悄无声息的。崔承嗣怎么能预感到她遇险?
明姝想到什么,问:“崔太尉带了多少人马?”
采苓看到崔承嗣,高兴昏了头,这会才迷糊地数了数,“三……二,二十五六七……”越说,越没有底气。
她们的迎亲队护卫有五百人,一下就被这群匪徒冲散,死伤惨重。崔承嗣连自己才带了二十多人,有什么用呢?
但采苓还是安慰道:“别怕,殿下,太尉骑着大马,匪徒打不过他。”
兴许他有什么特殊的作战技巧吧。
明姝凝眸再望,试图在一片混乱中寻觅崔承嗣的影子。
王室中无人见过这位夺位不正的节度使的真容,只知他是个胡汉混血,十岁左右被崔执殳带回廷州。后来,崔承嗣跟着崔执殳南征北战,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成了西戎口中的恶鬼阎罗。
敌人一见他便吓得屁滚尿流,不知是不是长得像过年时贴来喝退恶鬼的门神,骇人可怖。
但明姝不图他的脸面身材。退一万步,她个下九流的贩夫,能嫁这割据一方的藩王,还有何所求?
只要她能扮好公主,稳做节度使夫人,将来借子嗣的势平步青云,将生意从廷州做到西域,得一等一的富贵,一等一的权势。崔承嗣是狗是驴,都无所谓。
她窥伺的角度不好,隐约能看到远处的一个高大的黑影在兵刃中来回,策马所过处,匪徒的脑袋如瓜果,滚得到处都是。
大抵是被他吓怕,剩下的匪徒两两对视,竟不敢上前。
正欲撤退,一把柄长六尺的斧头破空而来,没入旁边的沙地。柄上银色的鬼面浮雕森寒,晃动到静止的过程中,嗡鸣悠长。
高大的暗影缓缓逼近,像一座令人仰止的山峦,戴着鹰钩般尖锐甲套的手摁住了斧柄的末端,另一只手,沉默地攥紧一个曷萨那人的脖子。
他似乎和对方低声说了句,下一秒,便将之砸在地上,拔出长斧,劈断对方一条腿。那曷萨那人凄厉惨叫,疼得痉挛打滚。
大风扬起尘沙,将他身上残破的婚服也染成了瑰艳的血红色。比胸前佩戴的红色丝绒花,更艳丽几分。
曷萨那人吓破了胆,拖着伤患仓皇逃跑,连马匹都弃之不顾。
人走远了,他才缓缓转身,眺望明姝的方向。
明姝陡然紧张,跑向轿子,冷不丁被个还未咽气的匪徒拽住绣鞋,一时栽倒在地。
他远比她想象中凶残,身量近乎两个她那么大,远远瞧着,已极有压迫感。
一面替汉人当差,一面做出杀死义父儿子的行径。即便身上流着一半胡人的血,对胡蛮曷萨那也能下死手,难怪昭国君主忌惮他。
一匹养不熟的狼。
*
匪徒的清理已接近尾声,有人过来和崔承嗣汇报。
“……两帮人。一帮是城外流民,没活口。一帮是曷萨那,都不恋战,溜得比泥鳅还快,倒留下了几匹品相不错的西戎马……都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敢劫嗣哥的亲?”
“欸,嗣哥,这是什么?”
沉默。不一会,明姝听到走近的脚步声。
“公主在哪?”
声音比那年轻人低沉,凉凉的,如刀锋划过明姝的心脏。她头皮发麻,尝试踹了几次,也踹不开匪徒的手。
被他发现自己在杀人,身份暴露,就完了。
风忽然扬起明姝凤冠上的缨络珍珠流苏,一双玄色牛皮靴越过她,抬起,一脚踩碎了她身后曷萨那人的头骨。
连惨叫都没有发出,有什么粘稠的东西,流进了明姝的鞋袜。
明姝仓促转身,便看到双沙碛海子般凛冽湛蓝的眼,幽幽地盯着她。
他穿着朱砂暗纹翻领长袍,腰缠錾金蹀躞带,衣袍残破,隐约可见里面染血的白色中衣。侧过脸,仿佛脚下只是个破瓤的“西瓜”,身上浸着沉郁肃杀之气。
只是面孔极年轻俊美,皮肤和发色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