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奶奶的位置,还嫌不够体面么?眼下说什么都晚了。
因为香菱的果断离开,让薛鸾对绛珠的嫉恨又深了一分。只要将绛珠扳倒,香菱也好、蕊官也好,就让她们跟着后悔不跌吧。
可是贾雨村与擒住的贼王迟迟不见身影,让薛鸾的心渐渐提到了嗓子眼儿,莫非出了什么变故?
孙悟空也不催促,一边帮绛珠打扇子,一边与她喁喁闲谈,好似寻常爱侣耳鬓厮磨。
“林妹妹,你这么快就将我忘了……”宝玉蹲在海棠花窗之下,揪下抹额,捂着袖子郁郁垂泪。
看到心爱的姑娘有了好的归宿,他欣慰也不是,痛苦也不是。他固然希望林妹妹能够获得幸福,而万分不愿看到让她幸福的人不是自己。
他记起与林妹妹一见如故的相逢,是知音相会的喜悦,却不知结局早已写好:相逢只是离别的序曲。
原以为捧住了只属于自己的灯火,没想到那灯火一样可以莹莹地照亮别人。
其实他知道的,哪怕母亲不瞒着自己,在得知林妹妹要和亲之后,他一样也改变不了结局。
什么叫柔肠百结,什么叫痛彻心扉,他一次体验了个够。
林妹妹终究会离开的,她的泪与笑将交付给别人,她的哀愁与欢喜都不与他牵绊。从今往后除了梦以外的地方,他再也不能见到她了……
四下都是闹哄哄的声音,有抢收东西跑路的仆从,有奔走相告的老妪婆姨,有哭爹喊娘的二层主子。那些前来吃席的达官贵人,早就通过西洋镜,将前情看了个清楚明白。
得知贾政的荣国公当不过半天就被一撸到底,官也没法做了,家产也充公了,嘉宾们纷纷仰天大笑出门去。自从荣国公府的后代一代不如一代,他们也只是维持着礼上面子情,如今不用维系与这群酒囊饭袋的关系了,人人乐得轻松。
“尊府的烧尾宴,怕是烧到头了,我们吃不起,吃不起了。”
“这真是瞬息繁华,转眼楼塌,打脸现世报了。”
“我家若出了这么个德厚才高的外甥女,我必会当菩萨供起来,花大钱立长生牌位。才不像有些黑心贱妇,又贪又悭又蠢毒!”
“不亏是贾家,假仁假义假清高,假情假亲假成空。活该!”
“看来咱们世家,还是少与商贾为伍的是,平白堕了清名不说,还招惹一身腥。”
王夫人之前跪得四肢麻木,又被人劈头盖脸地嘲讽了许久,她老脸羞红,只恨无地缝可钻。整个人就像卷在空中的破席一样,东抛西掷,任风摆布。遇见的人还要掩鼻而过,以示鄙夷与恶嫌。
此时此刻她莫名想起,贾敏当初的娇俏灵动的眼眸,与眼前这些贵妇轻蔑的目光重叠交汇在一起。
呵,她恍然明白这些年蝇营狗苟的努力,都是为了站在她们的高度,去俯视羞辱曾经的自己。
而自己从未站上那个位置,从始至终都错得离谱。
皇帝耐着性子在宫中等了许久,见薛氏说言的海寇贼王,还没押解上来。不免大动肝火,吩咐左右锦衣军直接到应天府将贼王带来。
贾雨村接到门子线报,贾家、薛家都完了,靠山都倒了,意味着自己的官也当到头了。他正想拿海寇贼王的项上人头将功赎过,不料地牢之中,被五花大绑的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要亡我,天要亡我!”贾雨村恨得捶胸顿足,后悔不跌。
而此时,皇帝特遣的一队锦衣军已经手扶腰刀阔步而来。
地牢中的松香火把,摇曳的火光照在贾雨村的脸上,呈现出忽明忽暗的纠结。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眼角余光忽然瞥到身旁门子的背影,贾雨村伸手摸到火堆中的烙铁柄,眼眸阴冷……
又过了片刻,薛鸾终于看到锦衣军不负使命,将遮头盖面的贼王绑送上来,事情应当落定无疑了,于是悄悄舒了一口气。
只要贼王不死,死的就是林绛珠。
孙悟空见人到齐了,笑问镜中的皇帝:“这贼王不知籍贯,一直在海上作案,是你审?还是我来审?”
经过一连串的打击,皇帝没精打采的,知道真真国王有意亲审,便拱手道:“海上之事,自然由您做主,愚兄旁观即可。”
孙悟空没再与皇帝老二多言,只叫锦衣君掀开贼王套头的麻袋。
“啊!”薛鸾才瞥了一眼,忍不住捂眼尖叫出声,这贼王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他脸上全无一块好肉,像是被热油炸过一般,五官囫囵不清,红皮烫翻起来,眼帘拉到眼睑处,睁不开半只眼,他口里嗷嗷呜呜嚎叫了些什么,谁也听不懂。
绛珠也是吃了一惊,与孙悟空对视一眼,见他点点头,也就淡定了下来。
她提起裙子漫步过去,在距离‘贼王’五步之遥的地方停下,说:“我是真真国王妃,你是何人?”
“呜呜呜呜!”那贼人听见绛珠的声音明显激动起来,挣扎地越发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