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京城下了一场连绵了数日的雨。
空气是潮湿的,天空是灰蒙蒙的,雨水顺着屋檐珠帘般地落下,滴滴答答地砸在地上。
陶昭南顺着不明朗的光线朝屋外投去视线。
她已经在玉兰殿住了小半月,这半个月是她入宫后最清净的一段时光。
洛贵妃不需要她伺候,她每日就窝在这间屋子里看看游记,和自己下棋。
按理来说,这本该是陶昭南最理想的生活。
不需要为生活劳碌奔波,无需为温饱钱财忧虑,每日都过着悠闲自在的日子。
听起来好似是神仙般的日子,可陶昭南的心却一点儿也不敞亮,跟这四四方方框起来的天一样,透漏进来的光也显得更暗沉些。
像是有一根无形的铁链束缚着她,一只被关在笼中的鸟儿,压根谈不上自由。
她终日都待在玉兰殿中,近日又总下雨,陶昭南在屋内闷得慌,便想着到外面去走走。
平日的玉兰殿总是十分安静,安静得不像是宫中的殿宇,而是一座独处在荒山中的冷清寺庙。
玉兰殿的宫人们走路也跟猫儿似的,刻意放轻了脚步,连说话声都是轻的。
陶昭南在廊道缓步走着,无神地看着地面上积水的地方被落下的雨水撞出点点的水花。
接着,她依稀听到了不远处轻声的议论。
“听说陛下将太子殿下禁足了……”
“我觉得,或许东宫要易主了。”
“不能随便议论主子,小心被人听到了掉脑袋。”
很简短的对话,不过两三句就瞬间息声。
住在玉兰殿里,陶昭南时常觉得这是一处不像在皇宫中的“桃花源”,与世隔绝。
她几乎不会从宫人的口中听说皇宫中的传闻,宫人们之间也鲜有交谈,总是低头做着自己手头上的事情。
而这座宫殿的主人,贵妃娘娘,更是深居简出,大多时候都在主殿之中。
似乎也不觉得闷。
又或是,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万事皆有例外,只要是活人便很难摒弃人对外界求知的本性。
尤其是年纪尚轻的那些小宫女们,私下偶尔议论两句,总是有的。
陶昭南悄步靠近人声传来的地方,迅速捕捉到她们话语间的关键字眼。
太子被禁足了。
太子被禁足必然是发生了大事,而陶昭南大致能猜到,其间不免有大皇子和骆禅檀的手笔。
但事实上,陶昭南并不关心东宫易主,也不关心之后会是哪位皇子坐上太子之位。
就是王朝倾覆,天下易主,陶昭南也觉得与自己毫无关系。
她在意的只有太子倒台后,意味着自己离出宫的日子也更近了一步。
宫人们的谈话就像是落入积水中的雨滴,只击起一瞬积水水面的不平静,很快又恢复寂静。
耳听着雨声越发大了,小雨也渐渐变成了大雨,雨水从廊道外溅入走道的边缘。
她在玉兰殿的衣食住行,诸多生活小事,全都由琅瑶亲手安排。
她不喜总是烦劳他人,担忧身上的衣裙裙摆被雨水溅湿,立刻扭头原路返回。
那间她暂时居住的屋子内几乎没有她个人的物件,更没有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何况这里是玉兰殿,应当是不会有什么偷盗的事情发生。
所以,陶昭南出来时没有掩上屋门。
当她快步回到居住的屋子,一脚踏入屋内时,抬眼正看见屋中央站着一个人。
他背对着自己,身上是一件墨黑色的长袍。
只一眼,陶昭南就凭借身形认出了他。
说来,陶昭南觉得十分有意思的一点,便是自打回京之后,她几乎没有再见过骆禅檀身上穿过浅色的衣裳。
而在清水县的时候,他分明最喜欢穿月白色的长袍。
有如他这个人一般,有两幅面孔。
旁人只知道他手段狠绝,是陛下手上最锋利的一把刀。但陶昭南再清楚不过,他的手段何止是严刑拷打。
杀人诛心,折磨人心这件事,他做得也十分出色。
骆禅檀骨子里,装着一只隐藏在暗处的魔鬼,平日都被他很好地隐藏起来。
只有在将死之人面前,才能有机会窥探其间一二。
就在此刻,陶昭南从他转头看向自己的眼神中瞧出了一点杀意。
她完全相信,即使是在玉兰殿中,他若是想要对自己动手,也绝对有法子悄无声息地了解自己。
只是,她心中有一丝不解。
骆禅檀想要杀她,半月前她中花见春之时就可以冷眼旁观地让自己中毒身亡。
为何要多此一举地舍身救她一命后,又决定要她的命。
也许是察觉到生命危险,陶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