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生下来就在土匪窝里的萨莎绝对不会让别人的武器靠近自己这么近,这是第一次她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她知道昆图斯没打算杀人,否则以她的能力完全抵挡不住昆图斯的这一箭。
萨莎放弃了抽刀,转而一巴掌拍在了梅拉头上,用更小的声音说:“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随后又刻意大声地说:“反正我们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就出去帮那姑娘找找办法吧。”
接着她也不管房间内还有没有动静,立刻拉着梅拉跑了。
昆图斯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向门的方向,可梅拉的那句话却像诅咒一样萦绕在他心头。
万一她死了......
也没什么,他的生活只不过是回到了应邀前往东大洲之前的日子而已。
他还是到处跑委托,和金主讲价讲到天黑也要多拿五比托,兴致来了买两根马特莱纳香肠带壶酒找个屋顶看星星。
一切不过是回归原位而已。
身边再也没有烦人的姑娘总问他有没有事,帮他处理其实根本无关紧要的伤口,这个东西不懂要问那个植物不认识也要问,轻松得很,自在得不行。
昆图斯抿着嘴想着,呼吸却越来越急促。
他本来就是独行的屠龙者,他连同行的队友都不需要,又怎么会需要一个拖油瓶公主呢?
没有人和他说话了真清净,不用每晚找地方住宿了真省钱,自己做自己的事完全不用考虑别人的感觉真好。
他再也不用看到一朵开得娇艳的花就想起她,再也不用为了她推掉那么多赚钱的机会,再也不用带她到处看那些明明很普通很常见可她偏偏觉得稀罕的生物与风景。
她是个大麻烦,是个吞金兽,是个时刻要被马特莱纳皇室盯上的烫手山芋,是个喜欢唠唠叨叨什么都不懂又看不起他的讨厌鬼,是......
他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想着舒徽妜那些本该不合他心意的地方,可跃然心上的却是东方姑娘那双含着潋滟水波、会为他流泪的眼睛,还有不管说什么话都婉转柔和的腔调。
她蹙过的每一次眉与扬起的每一个笑都给了他整个暗淡蒙尘的岁月里最温柔的关怀与最鲜活的生机。
可她要死了,就像过去所有在他眼前消散的生命一样,无声地离开。
昆图斯慢慢低下了头,双手捂住了眼睛。
有什么流过指缝,滴在了他的腿甲上,又从腿甲的间隙落进下层裤子的布料中,最终隐去了痕迹。
他从来没有这么失控过,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呼吸也怎么都平复不了,他咬着牙,没有一点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声音从喉咙里跑出来,可他的掌心已经濡湿了大片,连带着腿上也一片冰凉。
他的脖子和手臂上全是用力过猛而暴出的青筋,布满伤痕的皮肤上甚至隐约可见龙鳞的痕迹。
昆图斯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异样,他只是想着,找潘奎斯家的女巫买死灵药剂要花不少钱,她这么弱,连条狗都打不过,就算变成死灵也不会有什么杀伤力,到时候他保护一个死灵肯定会被其他同行看笑话。
“咳咳——”
皮肤上愈发明显的鳞痕消失了,昆图斯错愕地抬头,脸上还未展开的惊喜立刻被焦急替代。
床上短短几天就已经骨瘦如柴的姑娘并没有醒来,只是皱着眉剧烈咳嗽着,她似乎做了噩梦,苍白的脸上全是惊慌,嘴里还不断嘟哝着什么。
昆图斯立刻抱起了舒徽妜,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她身上如发烧一般体温高得吓人,可双手却是冰凉的。本就单薄的身躯此刻更是瘦得形销骨立,抱在怀里甚至都让他觉得有些硌人,他头一回觉得控制力气竟然这么难,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把怀里的人弄死。
他开始觉得手足无措,但他又想给怀里的人一点力量,让她感受到自己的存在,远离噩梦。
恍惚间他好像从她的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昏迷中的姑娘干燥的嘴唇并没有动作,只是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一点小小的声音。
但他听见了,她叫了他的名字,然后说,小心......
昆图斯此刻更是想狠狠给自己一剑,他刚刚在想什么?他竟然想把自己深陷噩梦都要为他着想的美好姑娘变成一只丑恶的死灵,他的姑娘不会变成死灵,更不会死在这里,无论如何,他会让她好起来。
等舒徽妜再次恢复平静之后,昆图斯也终于冷静了下来,他将怀里的姑娘放回温暖的被褥中后才意识到自己此刻的狼狈。
他扯出衣袖将脸上擦干,又觉得不放心,再次把眼睛周围的地方反复揉了揉。
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一直坐在这里等床上的姑娘醒来,他还是那个西大洲享誉盛名的天才屠龙者,他从小到大没有掉过一次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