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枝春/怀愫
沈聿留下来宴饮听戏。
容五容六给姐姐报完信,才想到这事好像不合规矩。
“四姐,要是被发现了,咱们是不是得一起挨罚呀?”容六年纪小些,还是有点害怕祖母的,他家的祖母可不是磨两句就能消气的。
也不打他们,就是罚他们去跪祠堂,他跟五哥跪过一次,从此再也不敢惹怒祖母了。
而且怎么是三姐姐要见沈聿呢?不应当是四姐姐见一见楚四么?
容六还冲着容令舒挤挤眼睛:“四姐,楚四哥也来了,你不见一见?”刚说完容六脑袋上就挨了一扇柄。
容六捂着额头,容五幸灾乐祸。
令舒收回小扇:“你们俩谁都不许轻举妄动,听我的号令行事。”
容五容六当面答应,背转过身说:“别听四姐姐她说得痛快,她自个也要听三姐姐的号令。”
令舒还没走远呢,闻言转身又给了弟弟一扇柄!
好容易等到了晚上开宴,点春堂外的打唱台四周悬起四挂明角风灯,先是男宾们入座,跟着女眷入席。
朝华陪着亲眷们说了半晌话,好不容易才能在水廊坐下,一面吃酒一面听戏。
容老太太坐在点春堂中,身侧都是族中许久未见的老妯娌们。
楚氏在堂内和水阁都设了座位,里头招呼过一圈,捞着空闲坐到水阁来。
女孩们挨排行坐,自朝华起到令惜止,都坐在大伯母的身边。
楚氏微松口气,笑盈盈看向朝华:“今儿这样的大喜事,你也能松快松快了。”说着低声对朝华道,“她们几个的酒水都是花浸的甜汁儿,你的是细花烧酒。”
朝华忍不住露出笑容来,楚氏看见她笑,也勾起唇角:“就那一小壶啊,可不能多饮,回去再喝。”
到底还有亲朋在,万一过了量就不好了。
朝华执起酒盅,向大伯母敬了一杯。
楚氏见她举杯,心中也是落定了一件大事的,执起杯来浅浅饮了一口:“我还要送客,也不能多饮,这一口算是敬你母亲的大事!”
“没有大伯母,便没有今日之喜。”
朝华轻声说完,满饮而尽。
她本来想敬三杯的,楚氏按住她倒酒的手:“就这一小壶,统共才有几杯?知道你有量,也得慢着些喝。”
楚氏说完看了眼坐在点春堂内的容老夫人:“令舒都跟你说了罢?”她猜也猜得着,令舒必把事情告诉朝华了。
“什么都瞒不过大伯娘。”
“就是她不说,今儿我也要告诉你的。”
点春堂内,好几个跟容老夫人平辈的妯娌们也正在议朝华的婚事,朝华行三,可不就该轮到她了。
有个一看打扮就知是远亲的妇人从末座远远走到点春堂去,看着像是请安的样子,凑到老太太身边先行了礼。
容老太太先时还笑着听上两句,等多听两句,便皱了
眉头。老太太眉梢一动,那妇人很快被琉璃哄下去了,没一会儿就不见人影了。
楚氏人虽在水阁,目光却一直照顾着四周,不等她回身吩咐,冬青已经去问过。
很快回来报说:“是上容村来的本家亲戚,说了两句不中听的话,老太太不高兴了。”说的是三姑娘的婚事。
冬青目光往朝华背影上一落,楚氏就明白了:“哪辈子亲戚?怎么敢到娘面前胡说?问问是谁带来的人。”
朝华猜也猜着了,方才在花厅那人的目光就不断在她身上打量,她泰然自若:“大伯娘不必动气,九叔九婶也都来了,把这人交给九婶罢。”
说完又看向打唱台,这会儿台上正在“跳加官”热场。
头一个出场的是扮作寿星模样的老生,一手捧着个大仙桃,一手柱着桃木杖,绕到场中间,仙桃一开两半,吐出彩绣条幅“寿比南山”。
点春堂内的容老太太一看就笑了。
跳加官是跳福禄寿三星,一般寿星都在最后出场,这会儿排在前面出来,定是大儿媳妇特意吩咐的。
果然后面跟着福星禄星。
福星一手捧如意,一手执福字,福字抖开又是条彩幅“富贵长春”。
最后的禄星头戴乌纱,足穿朝靴,一身官袍,手执长笏板,在台上踩着锣鼓点抖开手中笏板,笏板变作条幅“一品当朝”。
台上台下陆续有人喝彩,容老夫人说了句看赏。
婆子们便拿着两个喜篓,往打唱台上散赏钱,廊下侍候的小丫头们全都跑去捡散落在台下的铜钱。
一时园中热闹非凡。
楚氏看了眼朝华,见她目光盯在台上,问她:“你心里是有主意的,我也不擅自为你作主,要是老太太开了口,就难有转寰的余地了。”
祖母已经在过继的事上退了一步,又把祭祀上名办得这样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