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城中久负盛名的倌楼,还是承永皇帝亲自推荐给她的。
“早知道就不该信了母上的邪。”高烈侧着脑袋,面对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局面,有些郁闷地想。
楼外长街人声骚动。
又是一丝夜风掠过,在高烈前额留下一缕冰凉的触感。像是被风触动了思绪,她蓦地低头看去。
张灯结彩的街道上,一个颀长人影正踏着石阶缓缓走来。许是注意到有人正看着她,她微抬起头,看向某个地方。
十八年来,高烈一直觉得世间只有她的母亲高拨云可称天人之姿,可眼下的女子比起天人不遑多让。
发似鸦羽,肤似白雪;眉如远山,目带秋波;唇瓣殷红,巧笑含媚。
是一张与这烟花之地相称的脸,却又奇异地带着出离凡尘的清冷与不屑。
高烈像是受了什么蛊惑,一个激灵,推开了倚在她身上的小倌,丢下一句“去去就来”便倏地消失在了厢房之中。
她匆匆下楼时,那女子刚好迈过临剑楼的门槛。二人四目相对,一眼万年。
站在阶上,一众锦簇花团自她身后一拥而上,环绕在女子身边,让她无法再近一步。
她咽了一口唾沫,眼睁睁地看着女子在群芳簇拥之下上了台阶,之后便恍恍惚惚地再也找不见,只留一缕冷冽的暗香萦绕鼻尖。就好像做了一场梦。
“呜……呜呜……”
高烈怅然若失地回到厢房,便看见鱼吟正趴在窗边嘤嘤哭着,擦着红的眼尾与泛粉的眼眶相互映衬,勾勒出一股既妖艳又清纯的可怜来。
“你怎么哭了?”高烈走上前去,在他身旁盘坐下来。
小倌顺势扑到她的怀里,却极有分寸地没有将眼泪鼻涕蹭到她的衣襟上。
“鱼吟以为自己遭了小姐嫌弃。”
“没有的事。”高烈用袖子帮他擦了擦眼泪,结果将他眼尾的红蹭得到处都是,像是祭宴上春官用的面具。
“噗。”
“小姐笑什么?”
“我把你的脸弄花了。”高烈笑着说,“还是帮你弄干净吧。”
鱼吟止了眼泪:“若是能让小姐看得高兴,那便让它花着吧。”
听他这么说,高烈便停了手上的动作,身子一歪,躺了下来。小倌伸手去解她的腰带。
失了束缚的衣料顿时散开。
她制住了小倌那双上下游走的手:“累了,我睡一会儿。”
夜风微凉,于是又补充道:“你抱着我。”
小倌顿了一下,乖乖收起了手,在高烈身后躺了下来,双手环住她的腰。
高烈想,这身子到底还是单薄了些。
高烈觉得自己似乎是打了个盹,也不知过了多久。扬起脑袋看了看房里点着的计时香,约摸过去了两刻钟。她动了动肩膀,默默起身。
“小姐是要走了,不留在楼中过夜吗?”小倌松开了怀抱,伏在地上小心地问道。
“嗯,休息够了,还是回家吧。睡觉的话,果然还是家里的床舒服。”高烈在腰间摸索了一阵,随后蹲了下来,拉起小倌的手,往他手心塞了一锭铸银,“今天晚上谢谢你了。”
尽管今夜并未如愿以偿。
走出厢房,临剑楼的大堂依然丝竹绕梁、歌舞升平。看到这副景象,高烈不禁又想起在花团簇拥之下登楼的那位女子。
脂粉香味之中,她嗅到一缕冷冽的清香。方才的毒蛊仍未祓除,她循着这丝似有若无的香味在临剑楼的花海之中摸索了起来。
回过神来时,眼前一片昏暗,不知身处何地。那些笙歌舞乐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天上飘来的一般。
这里莫非是……临剑楼的地下?
地底的阴气让高烈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但天性所带的好奇心驱使她顺着两壁的长明灯小心地向前走去。
没想到不过一墙之隔,便天差地别。
“……厉……重……手了吗?”
有人在说话,声音是从里面传来的。高烈顿生警惕,脚步轻悄起来。
七转八折之后,终于走到了这座地底迷宫的中心,谈话的声音逐渐清晰。听起来像是一起见不得人的交易。
烟花之地本就鱼龙混杂,人与财络绎不绝,江湖或是朝堂与此有所纠葛也并不奇怪。大厉如今四海升平,也挡不住海面下暗流涌动。
她倒是要看看是什么人暗中搞什么鬼。今夜开荤不成,让她领功一件倒也不错。
“这辎重图可是军事机密,左大人的诚意还真是感人。”
高烈下意识地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叫出来——没想到才一竖起耳朵,就得到了了不得的情报。
若是勾结江湖势力的朝堂内斗倒也罢了,居然有人泄露大厉的辎重部署,这是通敌叛国之罪!
左大人?
朝中左姓的大人高烈只知道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