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备军的盾阵如古老沧桑的黑色巨石堤岸,沉默坚硬,任由匪军进攻的浪潮一波接着一波汹涌而来,巍然不动。
刀光雪亮,像是溅起的浪花,劈头盖脸的卷向前方盾阵,叫嚣着,咆哮着,妄图冲开眼前的障碍。
浪花中卷起点点血色,架在盾阵上的长枪阵,枪头的寒光点点,目无表情看着出现在眼前的疯子一般冲杀过来的士兵,仗着手里的手盾,仗着貌似硬实的盔甲,就这样用自己的胸膛,撞入死亡的怀抱。
惨叫声,哀嚎声一瞬间变得凄厉。
盾阵,枪阵中传来尖锐的指挥哨声,即使在撕裂的号角声中,震天动地的战鼓声中,海啸般冲杀的呐喊声中,近在咫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声中,那哨声依然清亮尖利,似乎要刺穿耳膜。
长枪手是这哨声下最忠诚的奴仆。
一声响,收枪!
两声响,突刺!
收枪,突刺。
就两个最简单的动作,就是拥挤不堪的匪军跨越不过的天堑,是生与死的距离。
收枪的动作一度变得不整齐,被枪刺刺穿身体的匪军挂在枪上,挣扎着用自己的身体拖拽着枪杆,如同鱼叉上的大鱼,剧烈扭动着身躯,手舞足蹈,垂死挣扎。
战刀胡乱的劈砍下来,将坚韧的枪杆砍断,砍断的长枪失去尖锐的枪头,却又多出一个不甚尖锐,却依旧致命的木茬头。造成更大的,更粗糙的伤口,更剧烈的痛苦。
曹力的中军进攻受阻,双方纠缠在一起,盾阵前的尸体堆积起来,倒是给后续冲上来的士兵搭起来一个斜坡,匪军们杀红了眼,踩着脚底下软绵绵的尸体冲上去,又挥舞着战刀,试图从盾阵枪阵上翻越过去,只要冲进枪阵,短兵相接,长枪就失去了恐怖的杀伤。
小旗张云,是这一次攻打平武有功,才提拔起来的小旗,手底下管着十几个兵,身边的伙伴对自己的态度也略微又了些恭敬,,官不大,也还是多了一些想不到的额外收入,,虽然不算多,却是之前从来不曾有的。
只有当官,当大官,这样的快活才能持续下去,越来越好。这就是张云的真切的感受。
一个小旗,上无依靠下无从众,如何才能当官当大官?玩命呗,这世道,自己烂命一条,只有玩命,没有别的出路。比其他人更拼,更玩命,杀更多敌人,割更多脑袋,才能继续向上爬。
张云踏过血水,踩上脚下尸体铺就的矮墙,手疾眼快的砍断刺向自己胸口的长枪,双手高举战刀,一跃而起,凌空虎跳,一声大吼:“跟我上!”从尸墙上奋身跳下。
只要落地,横刀一扫,自己就能立住脚,只要活下来,破阵第一人的功劳,足够让自己官升几级吧。张云身在还在空中,脑子里已经翻滚过无数的可能。
张云看见盾墙后站着的几名士兵抬头瞧了自己一眼,眼神冷漠又隐约有些诧异,仿佛看见了好玩的事,张云还没有想明白什么是好玩,那几个士兵抬起手来,五六点枪尖寒芒闪烁,冰冷,像是死神的眼睛。
下一刻,张云就用满腔的热血,温暖了冰冷的枪尖。
他没有死透的身体还没有从枪杆上滑落,枪兵们手臂一震,又将他抛了出去。软绵绵的身体,又有无数的大脚踩过。
战场上流矢乱飞,不知道哪里飞来一箭,软绵绵的从孙燚面前划过,孙燚伸手一捞,将箭矢捞在手中。
骑在紫狼上,居高临下的俯视战场,凶猛的厮杀持续了近一刻钟,平武军的军阵还保持着完好无缺,匪军进攻的狂热也丝毫不减,死在阵前的匪军已不是少数,匪军依旧海潮般滚滚而来。
放眼看去,漫山遍野都是匪军,乱做一团,早已经分不清左中右军,也分不清楚进攻的层次,就是一窝蜂的冲上来。
孙燚盯着对着对面匪军的中军大旗,中军附近还有数个黑压压整齐的军阵压住阵脚,没有上前进攻的意思。
:“妈的,这样打不对劲啊,这么些匪军要杀光,得等到时候时候。”孙燚心里嘀咕着。
穿着一身黑色重甲的大柱子站在孙燚马边,几乎与孙燚一般高,雄壮的像一座巍峨的铁塔。手中一根与肩齐的粗大狼牙棒,狼牙闪着点点寒光。
:“打一波进攻吧,光挨打了。”大柱子的声音从面甲里传出来,嗡嗡作响。
:“再等等,等他们的体力消耗的更多一些,你瞧,他们的攻击杂乱无章,为了抢功,那么远开始跑过来,这么重的盔甲,跑过来还不得累的半死啊。”孙燚 不慌不忙,把弄着手里的箭矢。
:“林全栋。”
:“到”林全栋在身后半步应道。
孙燚将手里的箭矢向声音传来处丢过去:“他妈的,你家将军差点被暗箭所伤,你去,给我射杀三个敌军指挥,给本将军压压惊。”
林全栋满是欢喜的回了一个字:“是!”
纵马向前奔去,一边奔跑,一边取下挂在身后的牛角大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