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孔眼底深处透着亮光:“老大,我今年四十岁了,在听风旗这几年,是我这辈子最自在的几年,真的,是我最快活的日子,我,知足了。”
小柱子开口要说话,老孔连忙制止:“你听我说,你听我说,老大,我们两千轻骑吸引了对手四千甲骑,并且杀死了一千多人,这已经是很大的战果,现在退回去,我们是大赚,可是,如果你带着兄弟们都死在这里,这一战,咱们就亏死了。到了下面,见到之前的弟兄们,很丢脸的。”
小柱子有些悻悻:“那怎么样,他们还敢笑话我不成?”
:“哈哈,为啥不敢,何止笑话你,他们肯定会说你没用啊。”此刻老孔眼中的小柱子,就像一个孩子。
:“你,不能死在这里,否则,消息传回去,必定影响前方的士气,这比我们死在这里更可怕。所以,你必须带兄弟们走,我留下来断后,若我不死,回去后,你请老子去安西城快活,若我死了,那就死了。”老孔眼睛更加明亮起来。
:“你不要再纠结了,我现在去选人,身体扛不住的,战马扛不住的,留下来阻挡敌人,剩下的人,必须走!”老孔口气越发坚定,不容反驳。
半刻钟后,老孔领着身后四百多人,站在小柱子的面前。
小柱子愣愣的注视着眼前这几百面色憔悴的士兵,士兵们竭尽全力的挺直着腰杆,想证明自己还充满战斗力,而胯下无精打采的战马却显示出他们此刻的虚弱,唯一不同的是,他们的眼中闪着亮光,像是漫天星光。
老孔极力克制着咳嗽的欲望,一张脸涨的通红:“老大,我等四百八十名听风旗军士断后,请老大把其他兄弟们带回家!”
:“请老大带兄弟们回家!”众人鼓足力量,齐声大吼。
听见吼声的其他士兵驻马张望,许多人面上露出不忍,蠢蠢欲动试图向这里走来,队伍里的其他小旗纷纷站出来阻止。小旗们自己却频频回首。
:“老大,赶紧的带着兄弟们离开,不要辜负我等!”老孔走近小柱子身边,低声又不容置疑的吼着。
:“老孔,把全军的破甲锥,弩箭都带上,你们不要与敌军硬拼,掩护我们片刻,你们就自行撤退,队伍分散撤退,他们不熟悉这里的地形,你们容易走脱。”小柱子知道此时也不是矫情的时候。
老孔点着头:”我已经全部收集起来,分给弟兄们了,你放心,有破甲锥在手,敌军不敢追的太近。”
远处尘烟弥漫,黑乎乎的影子又契而不舍的从尘烟中露出身影。
小柱子坐在马上,深深的鞠了一躬:“我代表听风旗的所有弟兄,谢谢你们了!”
老孔转脸笑的恣意:“瞧瞧,瞧瞧,这小孩子就是孩子,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这里是我们的地界,我们又怎么会轻易死在异族人手里?我们只需要阻挡敌军片刻功夫,就可以四散逃离,难道这些远道而来的家伙还能追上我们?”
:“就是,就是,咱自己的家里,谁能追上我们呢。”四百八十名骑士脸上挤出笑,故作轻松的附和应答。
:“快走快走,别在这里连累我们了。”老孔赶蚊蝇似得挥挥手,不耐烦对着小柱子说道:“走吧,走吧!”
小柱子硬下心肠,策马离去。回到大队边,一声吆喝,径直跑到队伍最前方,再也没有回过头。谁也看不见这个平日里浪里浪荡无忧无虑的年轻男子,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老孔看着大队伍离开,憋着的一口气松懈下来,剧烈的咳嗽许久,吐出几口血痰,才深深的吸了口气:“行了行了,别端着了,累了就放松一下,留点力气杀人吧,不用摆造型了。”
四百八十名骑士的身子几乎同时软了下来,他们弯着腰,垂着手,懒懒散散的几乎看不出一点活力。:“妈的,这辈子都没有想到,装样子也这么累啊。”
有人懒洋洋的呵呵笑了几声。
老孔喘着粗气:“兄弟们,我把你们挑出来断后,这几乎是必死选择,有没有人心里不快活的,想要骂我趁现在开口吧,免的老子一会儿听不见了。”
队伍里突然沉默了一会,不知道谁在说话:“你大爷的孔老五,上次老子训练偷了一下懒,你抽了老子五鞭,等到了下面,老子死活要找机会报仇回来。”
:“你还抽过我,就因为我射箭没射准。”
:“狗日的孔老五,你还欠我一顿花酒,下去别忘了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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骂着骂着,有人笑了起来,笑着笑着,有人哭了起来。
哭哭笑笑间,血狼骑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众人开始自觉的摆出骑兵冲锋的阵型,连弩抽出来上弦,战刀抽出来在手臂战袍上擦拭一番,对着阳光看了看锋利的刀刃,满意的点点头,又插入刀鞘。
梳理梳理头发,整理整理皮甲,抻抻褶皱的战袍,最后再轻轻的抚摸着战马的脖颈,像是在做最后的道别。战马都很安静,很温顺,他们似乎更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