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无尽头的道路仍旧是杂草丛生,原本稀疏的车辙开始在此处渐渐变得繁多且杂乱,坡度在增大,大概已经抵达地图上标出的矮山。抄不同小道的车手想必都曾汇聚到这山口处,像逆流繁殖的鱼一样汇聚到前路的城镇之中。
“还要多久。”阿杰切望着西边逐渐沉落的夕阳,暮色就将要覆盖整片视野。
“可能要等到天黑之后了。”红发少年见阿杰切减下速度去看那夕阳,便也松了半分油门,保证自己始终身处后方。
话是这么说,但乔邦尼本就打算在这荒山野岭过夜,因为前方的城镇与阔绰的比斯特不同,无法平和的容纳下这么多身份不明的参赛者。
“该怎么说服他呢?”乔邦尼陷入了如此的困境之中,毕竟才刚认识不到半天,在不了解对方脾性和后手的情况下掀起争执总归是不明智的。
“喂,乔邦尼,带腰灯了吗?”正当少年思考之际,天色以出人意料的速度暗了下来,阿杰切的声音不知在前方的何处传来。
“有的。”
“给你火柴。”方正的硬纸盒子自前方抛过来,不偏不倚地落在乔邦尼身前。
“哦,好。”乔邦尼在一片漆黑中摸索出火柴,正要在窸窸窣窣的声音中将其擦亮。
“砰!”
枪声响彻寂静的夜,玻璃腰灯随之炸碎。
“打偏了?”阿杰切举枪再度对准乔邦尼,后者手中的火柴燃起了微弱的火光,在一瞬间照亮了他那满是诧异的眼神——还有浮现在身旁的,另一张似有似无但又色彩奇怪的脸庞,“果然是‘星之恶魔’在帮你吗?”
“星之......恶魔?”那根火柴熄灭了,一切都重归黑暗,乔邦尼没法完全准确地定位到阿杰切,更不知道他是如何瞄准自己的,只好期望着能用言语跟他周旋。
“你连这都不知道吗?我还真是高估你了啊。”不同于受困在黑暗的乔邦尼,阿杰切能靠恶魔的力量自由看穿黑暗,眼前的红发少年在自己看来就如同笼中老鼠,“你不是被称作‘神童’吗?”
“红头发的乔邦尼·阿卡纳。”
“你怎么知道?”乔邦尼一边震惊于眼前人对自己的知根知底,一边趁着阿杰切语气里尚存几分得意,便悄悄地去摸口袋中的枪。
“神童乔邦尼·阿卡纳”,乔邦尼回忆起小时候跟着父亲练枪的情景,那时候他总是这么称呼几乎百发百中的自己。那时候的自己总是期望着能像他一样成为治安官,能赶走在酒吧闹事的流氓、能逮捕窜逃的犯人、能解救下日后将成为自己妻子的少女,但这一切都消失在父亲被遭到报复的那一天。
领主和好市民们视而不见,母亲只能带着自己远走。最后在艰苦求生之际把自己送进了马戏团,去给观众们表演枪法。对外是“神童乔邦尼”的宣称,慕名来观赏各种射击表演的人都能看见红头发的自己像一只小小野兽。
但无论如何卖力,挣来的钱都只够生存,母亲就这样在一场大病中离去了。不知为何而活的自己最终沉沦进香叶的怀抱,在日复一日的麻痹中就连引以为傲的枪法都不知丢在了何处。
“砰!”
回答自己的是又一声枪响,血花在肩膀上绽开,乔邦尼惨叫一声,整个人都被冲击力掀翻在地,手枪滚到了摸索不到的杂草深处。
“我可没允许你掏枪。”子弹似乎在血肉中发烫,麻木感像藤蔓一样爬满半边身体,彻骨的疼痛令感官都敏锐起来,阿杰切的嘲笑之声格外清晰,“既不能靠枪法赢我,又对自己的恶魔一无所知,井底之蛙就不该学别人跑出来参赛。”
“为什么非得对付我不可。”乔邦尼喘着粗气,狼狈地从布袋里抓出一把香叶,不顾一切地塞进嘴里。
“香叶?”乔邦尼的动作在他眼里可谓一览无余,“真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癖好——死在香叶的体验里也算善终吧。”
“恶魔......他的恶魔能让他在黑暗里看清我吗?”疼痛感被香叶暂时镇压下来,乔邦尼才能思考眼下的一切,“既然他能肆无忌惮动用这样的力量,那我应该也可以。”
乔邦尼对那附身于自己的颜色怪异的幻影极为了解,也尝试过它所赋予的能力,只不过因为害怕代价而从不轻易使用。
“你可知道,当我在台下第一次看到你表演时,我曾无比梦想着要成为你那样的神枪手。”阿杰切如此说道,“可没想到你变成了这幅模样。”
存活在阿杰切记忆里的乔邦尼始终是舞台上自信而又风度翩翩的年幼神枪手,是自己十几年如一日来练习射术的目的所在。而如今的他只是一个连眼睛都没能保住的混混。
色彩奇异的人型身影在乔邦尼身旁浮现,那场景就如同灵魂出窍一般诡异,但阿杰切并不为之担忧。就算乔邦尼能猜到自己的夜视能力,也多半会轻敌,那时便是出手的最好时机。
“动啊,红头发,为什么不动。”阿杰切发觉乔邦尼在倒地后一直保持着趴伏的姿态